大魏王侯

第5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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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从徐子先成立南安团练,并且一再获得大胜之后,两人的实际地位就已经判若云泥了。

在说这样的话时,陈敬中并不愤怒,甚至隐隐有些敬意,他说了一句之后,又对陈满道:“如果朝廷令他到福州主持军政,挤掉赵王,我们父子就只能到江陵去逃难了。”

陈满闷闷不乐的道:“但愿没有这一天。”

……

连续两天的时间,福州都没有大员出面表态,没有人肯定,也没有人出面否定,这说明流言有市场,但还没有得到官方的确认。

所谓的官方确认,在没有福州军政高层派人往东藩的前提下,只能等南安侯府的消息。

不管是普通的消息,还是露布告捷,没有东藩南安侯府的确认之前,也就只能说是猜测而已。

昌文侯府的高层,包括陈笃敬,陈笃光,陈笃礼,陈笃中在内,由早及晚,都是聚集在一起,陈笃光的暴脾气发作了,连续摔了好几个茶杯,对仆役们也不假辞色,喝骂不断,弄的昌文侯府的人们都如履薄冰,生怕被这位三太爷拉过去,痛骂一番。

不过侯府总体的气氛却是相当的轻松自如,包括后宅也是一样。

大人老爷们聚集在一起,后宅则是妇人们的天地,陈文珺被一群妇人围在正中,多半是尊亲长辈,她们不会明言,但神色间的讨好之色,简直不必细看就能看的出来。

陈文珺不厌其烦,却也只能勉力应酬,她也知道,自己嫁过去之后就是侯夫人,日后怕是有更多的类似的场合,就算不喜,亦需尽到本份。

生而为人,很多时候都不能按本心来活着,哪怕是富贵之极,亦都是如此。

到了傍晚时,陈正志一脸轻松的走过来,将陈文珺拽到庭院里。

夜色到垂暮之时,四周的青松象是隐藏在暗影中的鬼怪,到处都有人在点燃灯笼,在明和暗交替的过程中,在诡异的场景之下,陈正志对陈文珺道:“前头计较定了,不能这么干等着,叫我亲自去一趟。”

“是三叔的意思吧?”

“九叔也是同意,并且九叔是最轻松的一位。”陈正志道:“九叔和明达合作久了,他说,消息九成九是真的,他相信明达,也相信南安侯府的府军。”

听到陈正志的话,陈文珺轻声道:“九叔也是在东藩有生意,巴不得早点击退海盗吧。”

话略显尖刻,陈文珺前一阵也是受了不小的煎熬,大家族的女孩子总是得压抑自己,掩饰自己,哪怕再担心,害怕,在人前时总要装出落落大方,风雨不惊的大家闺秀的样子出来。谁能知道,这段时间下来,陈文珺遭遇了什么样的担忧和内心的煎熬。

特别是最危险的时候,昌文侯府的一些人除了抱怨家族与南安侯府勾连太深,合作太深,投入太多之外,也是已经有不少人建言,干脆直接抛弃和南安侯府的婚约,将陈文珺嫁给徐子文,修复与赵王府的关系。

这样还是要损失一些金钱,但最少在政治上得分,昌文侯府还能在福建路继续壮大和发展。

这种急功近利的浅见,在家族内还是有一些人赞同,还好陈笃敬等人压根就没有理会的意思,不过陈文珺自己也是知道,如果南安侯府真的战败,东藩被毁,徐子先生死不知,婚约被毁是迟早的事。

大家族的女孩儿,享受富贵的同时,为家族联姻,将婚约利益最大化,原本就是她们的使命。

陈正志笑了笑,知道妹妹自是有满腹怨气,今天包围着陈文珺说那些讨好话的,前几天可能就是叫嚷着要和南安侯府退毁的那群,一群愚人罢了。

当下陈正志笑道:“九叔是真有信心,他在东藩最久,对明达他们的所行所为最为了解。九叔在前几天就说,除非明达一病不起,不然东藩稳若泰山。现在消息传来,也是九叔最为肯定,说是定然是真的。父亲和三叔他们算是半信半疑,父亲解嘲说,人在听到好消息时,下意识就会否定,因为害怕是假的。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我赶紧到福州港口,我陈家在港口有船,已经派人召集水手去了,今晚我就在东藩了。”

陈文珺道:“大兄要辛苦了,也要小心自家安全。”

“没事的……”陈正志气度恢弘,行事看似不经意,但总能不负人所托,就如现在这样,他很随性的笑着道:“我叫人找艘天方软帆船,咱们家有,小型的软帆船,调头快,吃风快,一般的船追不上我。要是情形不对,我叫人赶紧跑就是了。”

不管怎样,总是行险,陈文珺眼圈微红,担忧之意,十分明显。

“父亲,三叔,九叔他们有决议。”陈正志知道妹妹担心,当下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他们说妥了,一旦海盗事毕,棉花,豆田事了,最多半个月左右,婚期也就差不多到了,到时候一天也不会拖延,直接叫明达过来亲迎,将你风风光光的接去。”

陈文珺没有说话,这是原本就应该的事情,哪怕是亲如大兄,她也不会明言,在人言汹汹的时候,她在袖中贴身藏着一把剪刀,如果家族决议毁约,那么她就会以剪刀自尽,绝不会去嫁给徐子文。

她已经见过世间奇男子,也明白徐子先值得托付终身,也感觉到了徐子先的深情,在这样的情形下,陈文珺又怎会改嫁他人?

“东藩的动作最好能快点。”陈正志脸上满是惬意的笑容,他接着道:“父亲,三叔,六叔,九叔他们都感觉,这一次明达不封公是说不过去了,这功劳,说封亲王也无不可,只是天子绝对会再拖延,但不管怎样,国公之封是必然之事。等小妹你嫁过去,你不是侯夫人,而是正二品的国公夫人了,地位比父亲还要高呢。”

陈文珺终于浅浅一笑,她当然不是在为什么国公夫人而高兴,她是替徐子先高兴,陈文珺在岐州便认得徐子先,当时他是一个郁郁不欢少年,眼神中除了桀骜不驯外就是不甘不屈之色。后来陈文珺才知道,当时的老南安侯打了败仗,整个南安侯府均是一片愁云惨雾,徐子先的郁闷,不屈,均是因为此事。

而其后数年,昌文侯府仍然风光,南安侯府却迅速破败了下去,老南安侯曾经为侯府做出努力,但还是失败了。

徐子文越发的孤傲,在宗室和勋贵的少年子弟中,徐子先的风评均是不佳,这人自视太高,但能力并不出众,众人均不喜他。只有陈文珺知道,这个曾经在岐州生活过的少年遭遇过什么,也是能猜的出来,他想要做什么。

偶尔,陈文珺能发觉徐子先眼中的仰慕之色,那时她会很高兴,可是这种眼神总是稍纵即逝,她也明白是为什么。

曾经开玩笑似的婚约,随着两家境况的不同而变得真的成了一个笑话,陈文珺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徐子先奋发向上,眼下的情形又会是怎样?

第四百一十五章 露布报捷

傍晚的福州城仍然是十分喧闹,到处是挑着担子卖吃食的小贩,本地的海蛎煎,肉粽子,光饼,鱼饼,扁肉燕,外来的扁食,烂肉面,到处都是食物挑子,香气在空中弥漫着,令人食指大动。

那些大的酒楼,门口是坐在条凳上的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有客人在酒楼前看了看,随手一指,那些姑娘便随着进去,她们会唱曲子,陪酒,说笑话,能把席面的气氛给暖起来,价格还并不贵。

中档的酒楼,饭店,大抵也是这样的情形,只是姑娘换成半老徐娘,价格自然也就降下去了。

酒肉的香气,脂粉味道,经过的行人闻到这些气息,似乎感觉眼前的情形更加诱惑了。

加上那些酒楼内张灯结火,每幢大酒楼都几乎点亮过百盏灯笼,对很多外来者,特别是普通的百姓来说,眼前的情形简直如在梦里,这座府城的街道就象是建在天宫里,根本不象是人间景像。

就算是普通的人家,在天黑前后也是张着灯,男主人从附近的小吃铺子里点了菜,小伙计用食盒挑子一路担到人家,然后全家张着灯吃店家送来的饭食。

不是一家两家,而是多半如此。

城市的排水系统不堪重负,还有水源地也相当紧张,有很多福州百姓,基本上从早到晚都不起火,也不担水,早晨到店家买一些汤饼,也就是面条来吃,店家会顺道送一些热水过来,可以用来饮用,也可以洗漱。

还有专门卖水的店,雇佣挑夫也是不错的选择,几个大钱,就能担来好几桶水,够全天的洗漱,清洗衣物的水都足够了。

在这个时代,城市已经有相当多的分工,越来越繁琐,细化。但这样的变化其实是进步的,是有活力的变化,整个大魏,从京师到福州,广州,城市的情形大抵如此了,商业已经相当有活力,如果不是北方的威胁,使大魏朝廷不得不聚敛海量的财富用在北方的军事部署上,城市的商业会更具活力,早期的各种行会很有可能会出现。

“他娘的……”一个浑身黑漆漆的矮壮矿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已经很久没有下井,但身上还是黑的如煤炭一样,连指甲的缝隙里都随时能抠出铁锈出来。他盘腿坐在地上,形态相当不雅,不过经过的人们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或是蹲着,坐着在福州城门附近的这一伙黑乎乎的外乡人。

“福州人过的真舒服。”吐唾沫的矿工没有接着说话,另外有个矿工道:“俺们在建州挖矿,烧高炉,冒着烧死和埋在井里的风险,一个月赚那几贯钱,以为日子过的不错哩,现在看看人家福州人过的,真是天上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