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李招讨使和岳太尉,现在怕也是头皮发麻了。”李友德对众人道:“不瞒你们,咱们的情形怕是不妙。不过,死棋也有活眼,就看咱们能不能撑住。城中粮草足够,柴薪不多,得做好长期被困的准备。现在开始省着用,能吃干粮就吃干粮,从我开始,吃干粮,喝生水,一个月不成就两个月,两个月不成就半年,老子不觉得东胡人能在这里耗半年。他们攻不进来,咱们的性命就是自己的,谁也夺不走!”
原本城头将士都是面色阴沉,待听了李友德的话之后,不少人也是松了口气。
李友德转头下城,低头之时,面色却是阴沉的可怕。
征战多年,李友德的战场嗅觉相当敏锐,这一次魏军先得先机,然后东胡人破釜沉舟,应对极为高妙,两条壕沟,反是将魏军隔绝成两部份,形成了首尾难顾的局面。
最关键的,就是长壕一成,下一步必然是塔山了。
李健等人能不能顶住,就成了这一战的胜负手了。
这其中的关键,并不是彻辰汗比李国瑞等人更高明,而是抓住了魏军的矛盾之处,此前按持久战布局,又仓促前压,看似打出了锐气,其实布置上是有些前后失衡了。
如果再给李国瑞,岳峙等人半年时间,眼下的战局,绝不会是如此尴尬的局面。
第五百四十七章 扭曲
“我等是落入彻辰汗算中了。”李国瑞和岳峙等人俱是面色沉郁,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两条长壕显示出了东胡人的意志和决心。
大魏禁军想打破眼下的局面,最少也得付出好几万人的死伤。
昨天东胡人趁锐气来攻,最少死了三四万人,其中虽大半是汉奴和各部余丁,但东胡五部各万户的将士也是死伤了不少,最少也是死了过万人,伤者超过两万人。
对一支二十余万人的军队来说,昨天一场战事就死伤三万人,也可谓是伤筋动骨了。
魏军士气不旺,锐气已经消磨了不少,又不可能驱百姓填壕,要真的想破眼前的这两道壕沟,死伤也是在几万人左右,李国瑞和岳峙都是没有信心能使禁军将士牺牲到如此地步。
“这已经算是僵局。”岳峙长吁口气,说道:“还好,不是死局。”
确实是如此,锦州被长壕所围,但李友德也不是易与之辈,想攻下锦州,东胡人不死上两三万人根本别做这个梦。再死几万将士,彻辰汗也兜不住,况且锦州被攻克也影响不了大局,渝水城只要筑城成功,与松塔诸堡和宁远,榆关连成一体,锦州迟早还可以再抢回来,再对峙下去,东胡人也撑不住了。
现在这局面,天子和两府要知道了定然大失所望,禁军无力再攻,东胡人也不会再攻过来,双方剑拔弩张,只打了一天就偃旗息鼓了?
“渝水城能修成,天子和两府也会接受。”岳峙对李国瑞道:“此城修筑好,还有眼下的防御,可以慢慢撤兵了,东胡人也会陆续撤走。”
“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远方传来骑兵奔跑的轰鸣声,李国瑞面露苦涩之色,彻辰汗的布局博大精深,岂能困住锦州后就没有后手?
岳峙身形一震,也是看向锦州一侧的方向。
在两条壕沟的中间,三万余宫帐军在夕阳下奔驰而行,这些骑兵身上的银甲在光线下熠熠生辉,显示出磅礴如海般的气息,锦州城上的射手已经拉动床弩,袭击这些绕城而过的东胡骑兵,这些宫帐骑兵却是一往无前,丝毫不顾身侧的威胁,只是一直打马向前飞奔!
“袭塔山去了。”诸多禁军大将,包括李国瑞,张邦文等文官在内,俱是神色动摇,塔山在主力大军身后,和松山堡一样都是支撑大军粮道的基石,虽然其在魏军主力侧后,相隔不到二十里,但骑兵从侧后而击,魏军此时集结反应再赶过去,最少也需要一天以上的时间。
面对三万宫帐骑兵,魏军最少要出动两万骑兵,三万精锐步兵,包括步人军在内,否则必为其所败,集结大军需要时间,往战场推进亦要时间。
“不必急。”李国瑞此时反而镇定下来,对众将道:“塔山堡高三丈余,周长不到三里,内驻禁军将士六千余,外围尚有陷坑,壕沟,拒马,箭楼,就算以最精锐的宫帐兵去攻,想仓促攻克也非易事。”
“就怕军心有所不稳。”张邦文长叹一声,脸上忧色相当明显了。
岳峙横了张邦文一眼,说道:“若是赏赐充足,何来军心不稳一说?况且,以我领兵,也谈不上军心不稳!”
士气原本就不振,魏军又以步兵为主,东胡兵三万宫帐兵出动,其后还可持续出动骑兵,魏军离开原本的大营,在机动过程中容易为敌骑所突袭,会使原本的优势丧失。
岳峙会是领兵的不二人选,他已经打定主意,不急不徐,不给敌骑可趁之机。甚至,按岳峙的想法,只要将大军往后退缩十余里,保持粮道不断和将渝水城护住即可,双方这样互相牵扯,两边都找不到什么真正的机会。
当然,从战略上来说,魏军已经失
了李国瑞率部突袭得来的先机,就如下棋一样,原本的杀招被敌人化解了,现在陷入了难分难解的兑子之战。
“塔山守两天便好。”岳峙对李国瑞抱拳道:“沿途尚有道路营寨,将前营陆续撤回,依托旧营修筑营垒防御,护住粮道与渝水城这两头便好,只要后不失塔山,前不失渝水,此战,咱们仍可算获胜。”
岳峙脸上有些黯然,仗打成这样,李友德和其部下算是被彻底放弃了,好的结果是被困几个月后脱围而出,怕是要死上一半人。不好的结果就是长期对峙之后,要么全饿死,要么锦州在饥饿中被攻克,全部战死或是有少数人活下来,但成为东胡人的俘虏。
不管怎样,魏军主力都毫无办法,无能为力。
“一切拜托太尉,正如太尉所言,不必着急,塔山险峻,不会轻易为敌所得手。”李国瑞面色沉凝,但风度仍然保持的相当好。这一次锐气而来,拼的就是一槌子买卖,出现意外,对手的应对相当出色,这都是可以接受的事情,若遇到意外便惊慌失措,也就不配为这大军统帅。
更多的东胡骑兵追随宫帐骑兵而去,而还是有十万人以上的东胡兵步阵在长壕之前,对着魏军主力虎视眈眈。
这一天的天气更为和暖,而北伐大军的诸多将士,却是感觉越发寒冷起来。
……
徐子威到塔山还不到五天,总算是对这个小型的城堡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座城堡依山而建,在堡前不远处是杨木河的支流,其身后是绵延不断的山脉,山峦叠嶂绵延不绝,还有杏山,松山等诸堡。
一条官道绵延二百里,将诸堡和宁远城,还有榆关连接在一起。
塔山去松山三十里,宁远城六十余里,距锦州三十里,距旧营州六十里,距渝水城不到三十里,道路是在山峰脚下,蜿蜒曲折,想绕过塔山堡对山民猎户来说是可以办到的事,但对一支大军队来,无视盘踞在侧的塔山堡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若时间和物资允许,塔山北堡,南堡,都会逐渐修筑,将整个通道都遮蔽起来。
徐子威对这些防御之事并不太关注,在两个儿子被带到宫中后不到三天,也就是在江畔与徐子文交谈过后,宫中再度来使,陈常得卸任郎中令,由太尉邓名兼任,陈常得转任期门令,与郎中令一样,期门令也是厢都指挥也就是管军大将级别,期门左令则是与军都指挥等级相当,天子的用意相当明显,期门令负责宫禁保护,天子用自己的亲兄弟掌宫廷禁卫,两府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
等徐子威刚用两天半飞驰时间赶到京师,天子都未曾见他,直接令其与期门令陈常得一并赴榆关。
待徐子威至榆关时才知道,陈常得,李健,李恩茂等人率大军俱出榆关,已经至宁远一带驻防,北伐大军主力齐出,赶赴渝水,李健等人则负责率大军护卫榆关至塔山一线,陈常得奉命率十个军的禁军,加上数百郎卫,奉命守备宁远,等徐子威至宁远时,陈常得则命其率三个军,守备塔山堡。
天子的用意相当明显了,徐子威在此前也在北伐军中,后来从军中脱离,此次抱养其二子入宫,徐子威当然得继续在军中效力,获得一些禁军和郎卫中的人脉和威信。
十余年后,徐子威到管军大将,甚至任太尉,掌郎中令,金吾卫,期门令,将宫禁大权掌握在手,然后掌握一部份禁军,拱卫新君,以皇父身份留京任职。
赵王当年没有留京,是因为天子即位时大魏的情形和今日绝然不同,现在天子已经信不过外朝,只能继续栽培徐子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