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挽天戈

第四百九十九章 身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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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身份(中)

那人正是羅珃。

不等梅兮顏走到院門口,羅珃已經飛撲過去,一頭紮進梅兮顏懷裏,抱住她的腰嗚咽著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抽泣著說:“我就知道羅啟在騙人!”

羅啟宣布梅兮顏戰死,且因陷入敵軍千軍萬馬之中,屍骨無存。下葬時,陵寢內隻有一套梅兮顏繼位大典上穿的正服。

羅珃始終不相信梅兮顏會以這樣慘烈的方式離開,因此,對於羅啟的說辭產生了疑惑,隻是一直沒有表現出來。

雖然跟梅兮顏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還有很多,但這還是她瀕死之後第一個親人向她展現最深切的關心。即便此時她的身體已經痊愈,也仍是被羅珃帶來的親情感動得眼眶濕潤。

由著羅珃哭了一會兒宣泄這長久的擔心和掛念,梅兮顏輕拍她的後背,用溫柔語調調侃她:“別哭了,晚上涼,再哭臉就皴啦,路戰還得熬夜為你配藥。”

路戰嘴唇一動,很想反駁,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從昨天下午他無奈要繼續騙羅珃梅兮顏戰死後,羅珃的眼淚就沒停過,他早就想著趕緊回來取蛤蜊油給她塗一塗有些發皴的臉。

一提到路戰,羅珃果然就有些扭捏,小臉迅速就紅了,抱著梅兮顏的腰不撒手,將臉埋在梅兮顏胸前遮羞,卻又不經意間掃向站在梅兮顏身旁的呂青野。眼眸間的黯淡一閃而沒,還不忘輕輕跺腳,一邊抽泣一邊埋怨著:“路戰也騙我!如果不是我堅持要跟他過來,我根本看不到你!”

“真沒禮貌,先跟你姐夫打聲招呼,再一口一個路戰不遲。”已然不是國主,梅兮顏便也不顧忌其他,佯作嗔怪,直接開起了羅珃和路戰的玩笑。

羅珃忽地抬起頭,仿佛豁出去一般狠狠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換上一副大大方方又調皮的神色,對著呂青野打趣道:“恭喜姐夫有福氣,娶到能文能武的我大姐。”

對梅兮顏的驕傲和自信溢於言表,但眼神卻一直躲閃著路戰。

呂青野忍俊不禁,竟也調侃道:“希望路戰跟我一樣有福氣。”

呂青野在白瑤山時一直儒雅謙卑,此時突然也變得伶俐起來,羅珃反倒一怔,略撒嬌地“哼”了一聲,轉頭看向屋門,掩飾自己內心的雀躍,拉著梅兮顏的手說道:“大姐,外麵冷,咱們進屋吧。”

三人看著她背影,都是輕輕微笑,與她前後進了房間。

雖然已經開春,但呂青野和路戰擔心梅兮顏涼到,一直燒著火塘。

吃過晚飯,梅兮顏才正式開始了她的詢問:“你怎麽找到路戰的?”

“在樞鑰閑得無聊,所以出來走走。正趕上洛津的集市,想湊湊熱鬧,就看到路戰了。”羅珃低頭擺弄著葫蘆瓢裏的野榛子,流利地回答。

顯然,這個答案是早就準備好的,梅兮顏和呂青野都是察言觀色的行家,羅珃這有些心虛的表現,哪裏瞞得過他們。

“怎麽就想著來洛津呢?”梅兮顏繼續問道。

“就是隨意走走。”羅珃故作淡然地笑道,“到了刈水渡口邊就看到這條船,坐上了就到了洛津。”

“樞國和呂國互不通航的,你竟不知道?”梅兮顏仍舊笑著揭穿她。

兩國不通航,如果普通人要去另一國,需要聯係船家包船,絕沒有等在渡口的通航船。

羅珃這才意識到被梅兮顏識破了謊言,眼珠一轉,又補充道:“哎呀,就是想出來走走,所以包了船家的船,讓他送我到洛津嘛。”

“所以,為什麽一定要來洛津?沿途還有薑國的戈藍城,正是薑國水陸通衢要地,風景和新鮮玩意兒不少,何必還要遠遠來洛津?”問題又繞回來,且梅兮顏的語氣已有些肅然。

羅珃的笑容漸漸僵硬,卻仍做最後的掩飾,紅著臉說道:“想路戰了,不可以麽?”

“你又怎麽知道路戰在這裏?”梅兮顏再次追問,甚至補充了一句,“可沒人知道他在這裏呢。”

羅珃咬著嘴唇不答,目光在梅兮顏與呂青野的臉上轉來轉去,片刻,竟從火炕上起身,拉起路戰的手,一邊拖著他要走,一邊耍賴般說道:“路戰,我沒日沒夜的走路找你,磨得腳底也起泡了,腿也酸疼,你給我配幾服藥吧。”

路戰的右手被羅珃使勁拉著,尷尬地看著梅兮顏和呂青野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停也不是,走也不是。

“是為了我來的麽?你發現了什麽?”見氣氛有些緊張,呂青野將手覆在梅兮顏的手背上,適時開口問道,語調很是溫和。

羅珃絕不會無緣無故便出現在洛津。晚上她見到梅兮顏時驚喜交加,不是假裝,所以她不知道梅兮顏隱居在此,那麽她是為誰來的?路戰?

即便鬼騎眾人都看得出她與路戰之間隱隱的情愫,但這裏到底還牽扯著梅兮顏的下落與安危,呂青野相信鬼騎不會告訴羅珃路戰的落腳之處。

那麽,隻剩一個可能,她是為自己而來——確切的說,可能是和呂國有關,能幫助自己獲得助力的事情或秘密。

他們在白瑤山雖然相處的時間極短,但看得出,這個聰明伶俐的小姑娘知道自己的身份,稍加打聽便可知道自己曾經經曆過什麽。

當時離開白瑤山後自己便回了呂國,自此除了鬼騎與梅兮顏,其他人再不知道自己的下落。但要尋找消失的自己,還是有跡可循。從越國回到呂國首先便收複了望烽城和葦城,這兩座城邑對自己來說極為特別。

隻要羅珃認定自己要藏身複仇,首先來尋找的一定是這兩座城邑,而洛津正是離望烽城最近的城邑。

羅珃雙目微微一瞠,半晌,才頹然地用手指絞著路戰右手的食指,說道:“反正如果我說我就是想找到你,確認我大姐是否和你在一起,你們也不會相信吧。”

這是以退為進了。

這丫頭。

看來,是一件讓她見到了自己和梅兮顏靜謐生活之後便不再想提的事,呂青野忖度著。難道她已經去過薑國,恰巧發現了薑國有什麽針對呂國的動作?

昨夜與沈馳父子已分析過薑國與呂國的事,白天又剛剛與梅兮顏討論過身份問題,兩人已經沉澱了心緒和思想,確定要徹底拋棄從前的身份,過普通人的生活,因此,呂青野笑得極釋然,給羅珃打圓場道:“你看到了,我和你姐姐如今是普通山民,雖然看上去有些清苦,但我保證絕不會委屈了你姐姐,一定將她照顧得好好的,你可以放心了。”

目光落在路戰身上,話鋒一轉,說道:“你們也有三年多未見了,我們不打擾你們,快去敘敘吧。”

梅兮顏自然也看得出羅珃是帶著重要的秘密來的,此時卻不肯說出,必然是顧忌到自己和呂青野的生活。與呂青野一樣,她也想到了薑國。見呂青野是真的釋懷,便也不再追問,隻是笑盈盈地看著羅珃和路戰,悄悄翻手握住呂青野的手掌,似在確認二人堅定的心跡一般。

但兩人卻不知道,他們完全釋然的表態卻激將了羅珃,這姑娘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後緊緊一抿,突然說道:“你們在這裏也太平不了多久,羅啟已經偷偷命令鄭統,要他攻打呂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