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揪人心腸的懂事
寧羽恬來到桑茹的病房,敲了敲門無人應答。
一名護士經過,寧羽恬揚起禮貌的笑:“護士小姐,請問一下,這間病房裏住的桑女士不在嗎?”
“她昨晚突然病發,搶救後正在ICU病房觀察。”在醫院呆久了,看慣了生老病死,護士似乎有些麻木了。
寧羽恬吃了一驚,臉色瞬間刹白:“謝謝。”
匆匆趕到ICU病房外,還未看到桑茹卻見一個穿著白色蓬蓬公主裙的小女孩蹲在牆角抽泣。
“嗚嗚……媽媽,媽媽,你不要有事啊,媽媽,你一定要好起來,嗚嗚……微微答應你,微微會乖乖聽話的。媽媽,你不要丟下我……”稚嫩的嗓音無限悲傷與淒惶,讓人聽了十分難受。
看著蹲在牆角的小小身影,寧羽恬仿佛看到了剛到寧家時的自己。
那時的她跟這個小女孩差不多大,麵對陌生的環境和對她懷著敵意的嚴紅英,她無數次偷偷哭泣過。
所以,那樣無助到絕望的感覺她深有體會。
寧羽恬小心翼翼靠近,怕她驚著,蹲下身子與她平視:“小朋友,別哭了,你媽媽一定會好起來的。”
“真的嗎?”小女孩抬起頭,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爬滿淚水,眼睛鼻子紅通通看上去好不淒慘。
哽咽抽泣的聲音像是看到天使,想要緊緊抓住這份可以夢想成真的天賜之恩。
淚眼中閃爍的期待,讓人不忍心敲碎她的願望。
一把拉起了她,幫她拍了拍裙擺上的髒汙:“當然。”
小女孩一陣愣神後,一把推開寧羽恬:“姐姐說謊!我聽醫生伯伯跟護士姐姐說,媽媽的病情在惡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美目湧現震驚與悲傷,她實在太不會安慰人了。
尤其像這種剛剛懂事就遭逢劇變的小孩,她不知道該怎麽跟她溝通。
“對不起,我……”低下頭道歉。
她太冒失了,不該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盲目安慰人。
如果最後的結果注定是壞的,那麽,倒不如現在就讓她有心理準備,慢慢接受現實。
或許,當真正無法阻擋之事到來時,她會更堅強勇敢。
小女孩扯了扯寧羽恬的衣角,抽咽著道歉:“對不起姐姐,你是想安慰我才這麽說的。你是好心,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她太懂事了,令人心疼。
“你不必道歉,的確是我不好,我不該在不了解的情況下,就盲目說一些樂觀的話。小朋友,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我們無法掌控的,我們隻能盡力祈禱。”哎,這樣的話說給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聽,她能理解嗎?
“嗯,我跟媽媽保證過的,一定會很乖很乖。就算她有一天不在了,我也會勇敢生活下去。”淚水湧出,她努力仰起頭,讓淚倒流回眼睛裏。
寧羽恬驚愕又心疼,她真是太早熟太懂事了。
將她抱坐在椅子上:“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叫微微,林微微。”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寧羽恬心跳加速,扳正小女孩的肩膀,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問:“你媽媽叫桑茹,爸爸叫林勇?”
“是啊,姐姐你怎麽知道?你認識我爸爸媽媽?”林微微瞪著大眼睛問。
看著眼前漂亮懂事的小女孩,想起桑茹有限的生命,寧羽恬心像被塞入了一塊海棉,悶悶的,堵堵的,很是難受。
從包包裏拿出紙巾幫她拭去臉上的淚,用力點點頭:“嗯,我是你媽媽的好朋友,以後有任何事你可以來找我。”
許下這樣的承諾有衝動,但她不後悔。
如果桑茹真有個三長兩短,她一個小女孩該怎麽辦?
桑茹說過,她和林勇都出身於農村。
不知道家裏還有沒有人?
“謝謝姐姐。”林微微十分有禮貌,看得出來桑茹把她教得很好。
“不謝。微微,你餓了吧?想吃點什麽?我去給你買。”桑茹進了加護病房,她一個小女孩無人照顧,不知多久沒吃東西了。
林微微卻搖搖頭:“謝謝姐姐,我不餓。我要等媽媽醒來。”
寧羽恬深深看了她一眼,叮囑道:“微微,你乖乖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走,我馬上就回來。”
“好。”林微微乖巧地點點頭。
媽媽在這裏,她是不會離開的。
寧羽恬走了幾步,不放心又回頭望望她。
見她爬下椅子,跑到窗口想看看病房裏的桑茹,卻不夠高,隻能用力蹦跳著。
小小年紀就要經曆這種連大人都未免承受得了的事,寧羽恬心頭酸澀不已。
大步流星回來,一把抱起林微微,讓她可以看到躺在病房上,插著無種儀器的桑茹。
見到桑茹的那一刻,林微微的眼淚“唰”一下,掉了下來。
鬥大的淚落在寧羽恬手背,灼得她一顆心疼痛不已:“媽媽,媽媽,不要丟下我,不要不要微微……媽媽,你說過要陪我去遊樂場玩的,我還沒去過呢。爸爸出海時也答應過微微,要給微微帶好多禮物回來,你們都說話不算數。”
再早熟再懂事,她畢竟隻是一個沒有自我保護能力的小女孩。
她的恐懼會比一般人更深。
寧羽恬不敢勸她,讓她哭出所有彷徨與無助。
有些時候能哭一哭,不是件壞事。
ICU病房外彌漫著一股濃鬱的悲傷,寧羽恬一顆心擰了幾擰。
林微微的遭遇,她感同身受。
不知過了多久,林微微慢慢止住了淚。
“姐姐,你放我這下來吧,我很重的。”沉浸於悲傷之中,仍能為別人考慮,她真是太懂事了。
“沒關係,微微一點都不重。這樣吧,姐姐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此時此刻她真的不放心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
“我……”拒絕的話在看到寧羽恬眼中突現的悲傷時,咽了下去,點點頭。
寧羽恬露出釋懷的笑,抱著桑茹往醫院附設的食堂走去。
寧羽恬給林微微點了一大堆食物,兩人大手牽小手形影不離。
“來,多吃點。微微,你太瘦了。”一個勁地幫林微微夾起,眼中的慈愛光芒如同母親。
“謝謝姐姐。”林微微始終禮貌,出乎寧羽恬意料的是,她的吃相十分秀氣,一點都似餓了一天沒有吃飯的孩子會有狼吞虎咽。
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細嚼慢咽。
吃相極佳,連一些自幼受過良好教育的千金都比不上。
見寧羽恬一直盯著自己看,她自己麵前的盤子卻沒有動。
林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臉紅:“姐姐,你也吃啊,你點了這麽多東西,我們兩個人吃不完。老師教過,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媽媽也說過浪費是不應該的。世上還有許多人沒有飯吃,我們應該惜福。”
“好,姐姐吃,一起做不浪費的好孩子。”寧羽恬笑著舉起了筷子,越和林微微相處,她的心越難受。
兩人吃完,回到ICU房間外,剛剛還在裏麵的桑茹不見了。
寧羽恬拉著林微微急得四處詢問醫生,後來護士告訴她,桑茹已經脫離了危險期轉到普通病房。
終於能近距離拉著媽媽的手,而不是隔著一層冰冷的玻璃。
林微微的表現更讓寧羽恬震驚,自始至終,她十分乖巧。隻是,靜靜握著桑茹的手,不吵也不鬧。
她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成熟和懂事,加上桑茹對她的悉心教導,她儼然一副貴族千金的架勢。
她想,桑茹必然是對林微微有著很深的期待,否則,不會自幼就嚴格教導林微微,
不知她媽媽對她有過怎樣的期待?
看到她現在這副樣子,會不會很失望?
寧羽恬靜靜坐著不去打擾林微微和桑茹,她相信就算在昏迷中桑茹也可以感受到女兒的愛和呼喚,很快醒過來的。
時鍾滴答,一寸寸流逝。
到了下午,桑茹終於幽幽轉醒。
林微微高興極了,又蹦又跳。此時此刻她的表現才像這個年紀小孩該有的反應,而不是極力克製,過分早熟的小大人。
“寧小姐,真是太謝謝你了,幫我照顧微微。”聽完女兒的轉敘後,桑茹對寧羽恬充滿感激。
“不,桑姐,你別這麽說。微微很懂事,我很喜歡她。”這話發自於心底,她是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這個與她同病相憐的小女孩。
如果不是現在身不由己,她真的好想帶林微微回家,好好照顧她。
隻是,她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實在是無力照顧一個小女孩。
更何況東方禦陽陰晴不定,萬一驚嚇到了微微就更不好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快點完成設計稿,好讓她們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或許心情好了,桑茹的病情也會好轉。
“桑姐,真的很抱歉,你剛剛醒來,我實在不該讓你再勞心勞力。隻是,微微總住在醫院不好,我想盡快完成設計稿,好進行裝修,讓你們早日住進新家。”寧羽恬眼中閃動著光芒,那是對夢想的堅定和信念。
接下來的時間桑茹說了一些基本要求,還講了一段和林勇在一起時最浪漫的經曆。
她隻希望那裏能是一家真正的家,而不僅僅是一間冷冰冰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