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如飛灰,都散了吧
他有問話,魅殺不敢不答,隻是睜著那眼睛,極為認真地說道:“一輩子。”容玨
如果不是被發現的話,那麽她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出現在他的麵前,惹得他心煩。
晏閔修又是一腳將她踢到,暴戾非凡:“為了一個賤種,你還打算瞞著我一輩子。”
他不知道到底是在強調些什麽,在意些什麽,咬牙切齒,恨得不行。
魅殺聽出了他的不快,幾乎不敢再動作。
可是不行,主子麵前哪容得她這麽放肆。
她依舊要跪起來,不能讓人看出差錯。
隻是,容玨不是賤種。
真的不是賤種。
她開口解釋:“那是您的孩子。容玨是您唯一的孩子。”
晏閔修暴怒:“他不是,他隻是一個該死的賤種而已,你這個賤`人——”
魅殺有些失力。
以前比這再重的傷她都受過,可還是撐過來了,但今天,她卻有些像是要撐不住了一樣。
晏閔修的話讓她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一般,冷得回不過神來。
傷上加傷。
她應該知道的,除了那個女人,他不允許任何變數。
除了那個女人的孩子,他誰都不願意接受。
哪怕那個女人早就已經跟著她口中的真愛離開已久,他也還是深陷當初的溫柔無法自拔。
她命卑微低賤,再怎麽被辱罵她也能夠接受。但容玨不一樣。
他除了是從她的肚子裏出來的之外,還是這個高高在上天之驕子的延續。
他恨她,辱她,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隻是,她不能接受的是,那個辛辛苦苦,憑借著自己努力在人群之中耀眼奪目的少年郎也要跟著她受這辱罵!
再怎麽說,他都是他生命的延續啊。
他不該跟她一起背負這辱罵。這對他,一點都不公平。
一點都不公平。
默默吞咽了一口險些溢出來的鮮血,她伸手抓住晏閔修的腳踝:“求您,放過他。”
要保護容玨並不難,隻要把他的身份捅到長老們麵前,長老們一定會保護他,絕對不會讓晏閔修對他下手。
可是,魅殺卻不願意看到父子兩個反目成仇的畫麵。
說她有私心也好,說她愚蠢也罷,她隻不過是不願意容玨同她一樣,成為晏閔修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們還不至於走到像她一般的局麵。
但凡還有一點機會,魅殺就不願意放棄。
當然,她也忘記問容玨的意見了。
如果容玨知道的話,並不會希望她如此卑躬屈膝就為了保全自己。
是男人,就有血性。
對於容玨來說,生他養他,操勞半輩子的魅殺遠比這個素未蒙麵,僅僅提供了一個**就再無作為的男人重要多了。
晏閔修跺腳,厭惡地甩開了她。
魅殺爬起來,再次伸手,還沒有觸及晏閔修,就已經被他踹倒,一口鮮血再也控製不住從嘴裏流出,她蒼白著一張臉,因為痛苦,額頭已經有冷汗沁出。
但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可憐又卑微,持續往晏閔修的身邊靠近:“他是您唯一的孩子,是您的血脈——
如果您仍然恨魅殺,那我願意從帝國最高樓跳下去,粉身碎骨萬劫不複來平複您的怒火。
隻求您……給這個孩子一個機會吧,他是無辜的。”
魅殺的話卻沒有丁點緩解這個男人的冷漠無情。
反而是教他狠戾地咬了咬牙:“你來平複我的怒火?你算個什麽東西,誰給你的臉!”
魅殺心中一陣苦澀,她當然不算什麽東西。
隻不過這麽多年來,她魅殺當真是失敗到沒能在您心裏留下一點點位置嗎。
就連祈求您的憐憫也不可以了嗎。
隻是孩子真的是無辜的。
容玨什麽都沒有做,不應該被牽扯進來。
她已經失職許多,不能讓他因為自己得到更多不公平的待遇。
她沒能讓他擁有應該有的一切,那麽此時就不應該拖累了他。
“他什麽都不知道,他也不會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他會走得遠遠的,不會出現在您的麵前,請您看在晏家先人的份上,讓這個孩子離開吧。”
“他什麽都不知道?”晏閔修嘴角帶著一個諷刺的弧度,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諷刺些什麽。他看著魅殺,眼中的尖銳仿佛能夠直接穿越空氣,飛進人心一般。
魅殺眸中閃過決絕。
既然這樣的話,那她就狠心拚一次。
拚一次,看看到底能否有用——哪怕她再也不能看到結果了!
“魅殺生在晏家,活在晏家,養在晏家,晏家給了我命,也給了我本事,這條命本來就是少主的,少主仁慈,讓我苟活了二十年已經足夠了。
所有的錯誤都應該有個人來終結。
既然當年是我犯下的錯,那就由我來結束吧。
對不起……
屬下有罪,不能再陪在您身邊了。
還希望,您能夠讓以前的事情過去,別再折磨自己了。”
話說完,她重重磕頭。
這一次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晏閔修冷眼看她,眼中有奇異的光芒閃過,隻是很可惜,魅殺沒有看清楚。
下一秒,她的手中多出了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在燈光下泛出了冷光。
她沒再去多看什麽,傷口也沒給她的行動帶來負累,她伸手,那小刀已經到了左手手腕上。
一刀。
手筋挑斷,鮮血淋漓,血液噴濺。
晏閔修沒有說話,依舊是那麽冷冷地,冷冷地看著她。
她也沒有說話,小刀下滑到了腳踝處,沒怎麽琢磨就又是一刀。
這一刀同樣鮮血四濺,不同的是,她下手極狠,這一次竟然是兩隻腳的腳筋都給挑斷。
做完這些,她神色不變,手也不見哆嗦,慢慢把鋒利的那一麵對準了脖子上的大動脈。
這一刀下去,就是天人永隔,再無可能,徹底跟這個世界劃清界限。
晏閔修還是沒有阻止,半句話都沒有多說,隻不過看起來倒像是默認了她提出來的這個主意。
隻要她死了,那麽一切就隨風而去。
她垂下眼簾,遮住了眸子裏的悲哀。
身為一個殺手,本該是無神論者,這一刻她卻相信轉世輪回,甚至還想祈禱一番——如果真的有來世,那麽,請給她一個好一點的身份吧。
她不想再當一個不配擁有感情的殺手了。
她不想再當一個不配擁有情感的傀儡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要像那個女人一樣,活得自由,活得隨心所欲,不把任何流言蜚語放在眼裏,想發脾氣就發脾氣,想要追男人也能大大方方去追,哪怕再多流言蜚語都不怕。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要光明正大地喜歡晏閔修一次。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要認認真真,不帶任何卑微地告訴晏閔修,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要,牽一牽他的手,不會被所有規則壓製,不會被任何不讚同的眼光仇視。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聽一聽晏閔修回她一句,其實我也喜歡你。
哪怕失去再多也好,哪怕隻有一天時間也好,讓她看見光可好!
兩行清淚終於落下,暈開了嘴角的血跡,她閉上眼睛,在那個男人的不作為中舉動用一把小刀結束了自己這可憐可悲又可厭的一生。
作為一名殺手,她落得如此下場一點都不可憐,一點都不無辜。
可身為一個普通女人,一個孩子的母親,一個在路上看見可憐小孩會忍不住發善心的女人來說,她這二十年後近乎自投羅網般的行動真真無辜,可憐到了極致。
她有錯,但其實也沒有錯。
不過是遵從內心欲望而已,他有需要,她也有,她不過是遵從內心而已,她不會拒絕他的,不管什麽,她都不會拒絕他的。
不管是什麽。
感情還是身份,她都不會拒絕那個人。
所以明知道晏閔修不過是醉酒後的衝動,她都沒有拒絕,任由他把她摔在**作亂。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隻有晏閔修是唯一的色彩,她如同飛蛾,執著飛向那團溫暖,從此沒了命又如何。
她隻想靠近。
她隻是想要靠近,靠近一點也好。
但,到底是太貪心了,太靠近了,以至於火舌卷過來的那一刻,翅膀都被火焰燃燒,無力掙紮,卷進了萬劫不複。
她知道他不會心軟。
他今天隻是來做一個了結。
沒再拖延時間,魅殺抹了脖子。
輕飄飄的一刀下去,晏閔修冷了眉眼,她則倒在了血泊中,血液從挑斷的筋脈處溢出,很快就把她染成了一個血人。
拿刀的那隻手慢慢抓不住了,微微蜷縮著,抓了一手地上鮮紅的血。
又一次死亡逼近,她開始輕微顫抖起來,瘦小的身子彎成了更小一個團子。
您應該滿意了吧。
一切罪孽,就從今天劃上終點吧。不要再拉進無辜的人了。
如果有來世,那就讓我早一點遇到你,早一點遇到你,來世,魅殺不想活得那麽被動了。
她沒有力氣睜開眼睛,耳旁卻響起那個男人冷酷的聲音:“你倒是死得幹淨,就是不知道那個野種要怎麽償還你作的罪孽。”
心髒一陣抽搐,她的手突然用力一抓——原來隻是她自己以為而已,那手根本就沒有什麽力氣,那一抓更是用了她餘下最後的力氣,最終還是那個微微蜷縮的姿勢,抓了一手空氣,亦或者是什麽都沒有抓住。
什麽都沒有抓到。
她拚命想要保護的人最終還是沒有安全。
她唯一虧欠的人啊,她保護不了了。
原來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是那麽自以為是。
晏閔修,你當真是那麽恨我,恨到,我死了,你都不願意放過無辜的孩子嗎。
那也是你的血脈啊。
他還那麽年輕,他什麽都還不知道,為什麽要把他拉進來,承受不應該他承受的一切。
晏閔修的確是恨她,恨到她死都不願意給個痛快。
恨到她臨死前都要她提心吊膽著。
讓她走都走不安穩。
讓她愧疚,讓她內疚,讓她為她的自以為是打臉。
她害死,但是她的死沒有辦法挽回所有的結果。
那個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男子已經苟活了這麽多年時間,已經是上天最好的恩賜了。
他又有什麽資格不甘,有什麽資格埋怨,有什麽資格不好好受著他所給予的一切報複。
他有什麽資格讓魅殺保護著。
魅殺又怎麽敢以為,她的死能夠保護到這個人。
容玨,容玨。
晏傾爵。
嗬嗬,你還敢說你沒有野心。
看著這個人茫然抓了一手空氣最後一臉不甘斷了氣的模樣,晏閔修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眸光更暗了,臉上的神情也有了輕微的波動。
他的目光落在魅殺徒勞無功的手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這個人從小就活在晏家訓練營中,在他八歲的時候就貼身保護著他,知道他大大小小的習慣,可以說是那段時間他生命中最親近的人。
可是,她背叛了自己。
她明知道,他有多麽喜歡深言,她明知道,他心裏隻有她,卻依舊恬不知恥爬上了他的床。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深言怎麽會一氣之下跟著他那個堂弟離開,從此不見他一眼。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他怎麽會連一個競爭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他明明可以得到深言的。
他的眸子裏仿佛染上了火氣,那層層暴戾中夾雜著慍怒,像是多年恩怨了結後再無處安放的不安,像是突如其來的彷徨卷入,他呆呆看著地上那個血人,終於覺得胸膛有些發漲。
那隻手仿佛在顫抖,想要觸摸地上那個人的屍體,卻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伸不出手去。
徒勞地,孤獨地看著地上那個人。
燈光拉長了他的身影,那長長的一道陰影被拉得極長,莫名多了幾分孤寂和蕭瑟。
窗外突然有了風聲。
卻是入夜起風了。
一陣陣風聲刮過,拍在窗戶上,呼呼做響,白色的野花被吹進窗戶,有零星的花兒掉在那血泊裏。
血液已經漸漸凝固,找不到那份鮮紅。
她死在極度不安中,眼睛拚命睜開,卻沒有力氣,最後隻是不甘地走一次黃泉路
誰能心甘。
顧寧逸簡柯容玨顧寧逸容玨顧寧逸簡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