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海怨(3)
任由耳邊風呼呼地吹,熏風垂眸,作為一朵成熟的怨明花,安鳶應該學會在關鍵時刻救主人了。
眼看著地上白色身影的背後,一根綠色藤蔓延伸開來,熏風頓感欣慰,不愧是自家養的小白花,安鳶簡直不要太穩健。
藤蔓竄起,彎彎扭扭地飛向熏風。
頭痛感消失,熏風挑眉,估計這頭痛感是因為緊張造成的,現在得救了,自然就不疼了。
“綠色,真是生機勃勃。”熏風閉眼展開雙手準備迎接藤蔓。
還沒等熏風那如老母親般的淚水流出,就聽得下方一聲驚呼,是安鳶!
她倏然睜眼,臉色大變,安鳶的藤蔓被一片紅色鱗片打飛了!藤蔓觸到鱗片的瞬間縮了回去。
是紅綢!靠!這破魚恩將仇報!
熏風憤怒地回頭,哪裏還有魚的影子啊!自己背後空空如也!完了,要被摔成肉餅了!
虎口再一次發熱,比起之前,這次是一種極其滾燙的感覺,忽覺身體一軟,熏風被什麽東西托住了,她翻身,然後愣愣道:“大白花?”
拖住熏風的是一朵巨大的白花,白花被一根擀麵杖粗細的綠色藤蔓支撐著,不出意外,這朵花應該是安鳶。
“什麽大白花!你怎麽就說不出好話!上帝不長眼,送我這麽一個嘴欠的主人。”
“嘿嘿,別生氣,別生氣,這不是孩子長大了,一時欣慰,語無倫次嘛,哈哈哈。”熏風尷尬地笑著,心裏著實鬆了一口氣,管他白花黑花,能救命的就是好花。
“嗬。”安鳶冷笑一聲:“你真是狗啊。”
熏風頗為無意地聳了聳肩,以自己這菜到隻能摳腳的水平,如果靠臉皮厚能狗出渡靈,那也是她的本事。
且三言兩語的,又不能把自己說死,小意思啦。
藤蔓承受不了熏風的重量,熏風和化成怨明花的安鳶一起落下,其實也是自由落體,隻不過怨明花的表麵積大,受到的空氣阻力大一些,落下的速度也會慢很多。
速度小了,落到地麵受到的衝擊力就會小很多,熏風如釋重負般地舒了一口氣,也算是得救了,可還沒等到熏風完全放鬆,身下一空!
心跳驟然加速,她無措地發現,不僅花不見了,她身上還掛著一臉幽怨的安鳶。
“之前你要練習往生咒,我所有怨氣都吐出來給你練習了,剩下的怨氣維持不了很久形態。”
安鳶如同一隻八爪魚一般,掛在熏風身體上,一雙美目水光漣漣,似有無限哀愁,她看著熏風,委屈巴巴道:“看來隻能死了,雖然會變成肉餅很醜,但是,起碼是和主人你一起的,就是沒來得及挖坑,好遺憾啊。”
熏風無語地看著安鳶,屁的肉餅,這貨變成鮮花餅還差不多,她歎了口氣:“你回去吧。”
安鳶回去,起碼還能減輕點重量。
“不!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要和你一起死。”
熏風頭疼,安鳶腦子有洞這件事,從來沒有變過,她生無可戀地任由安鳶死死地抱著。
離地約莫三米距離的時候,忽覺腳下一軟,低頭就見腳下多了一片紅綢!是那條魚?她居然這麽好心?
在紅綢的緩衝下,熏風和安鳶的速度驟減,離地半米的時候,紅綢被抽走,紅綢上的兩人被身下的紅綢帶著在海灘上滾了幾圈。
帶著鹹腥味的海砂灌入熏風口鼻中,眼睛傳來刺痛感,熏風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待到身體停下,熏風才重新睜開眼睛。
甫一睜眼,一雙潔白如玉的腳就出現在了眼前。
視線上移,一個紅裙女人映入眼簾,女人長著一雙偏古典韻味的丹鳳眼,雖然現代審美並不傾向於這樣的眼睛,可美人就是美人,不管什麽類型的五官,隻要組合到美人身上,那就是最美的。
熏風的視線落到女人的身側,隻見光潔的手臂上纏著一條紅綾,這條紅綾質感同之前接住她和安鳶的那條一致,她垂著眼簾看著熏風,眼神裏寫的全是孤傲和不屑。
“紅綢?”熏風語氣裏帶著七分不確定,她很難將眼前這個身形纖弱的紅衣女人同那條半魚半骨的巨型錦鯉聯係起來。
“鯉魚精!”
身旁傳來安鳶激動的聲音,她指著紅綢,表現出她極少會表現出的激動之情。
熏風條件反射地捂住了安鳶的嘴,可還是沒能阻擋安鳶。
之前在水裏的時候,她就感受到了紅綢對魚的抵觸,熏風哭笑不得,安鳶也太耿直了。
熏風一臉歉意地看著臉微微漲紅的紅綢,連連點頭賠笑道。
“嗬嗬,這孩子腦子不好使,淨說大實話!”
熏風下意識捂住了嘴,一時激動說錯話了!瞳孔裏,那個紅色的身影被氣得抖了一抖,熏風眼皮跳了跳,她動了!她開始雙手叉腰了!
熏風會一點小伎倆不假,但也沒有膨脹到和妖對抗,還是一隻死了很久的妖靈。
別說紅綢會術法,就算不會術法,她變回原身,來個泰山壓頂,自己和安鳶都能秒跪。
意識到情況不妙的熏風迅速將躲在背後的安鳶拉到了身邊。
她將手按在安鳶的頭上,用力下壓,低頭大喊:“大哥我們錯了!你還快給大哥道歉!”
“我哪兒錯了?她明明就是鯉魚精。”安鳶腦袋被熏風按著,可身體卻掙紮個不停,非常不服氣。
“我不是鯉魚精,我是蛟和魚的後代。”
紅綢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話,熏風能聽出紅綢平靜語氣下的隱忍,默默在心裏點了一排蠟燭,祈禱安鳶這波操作不要直接送自己上路。
“魚的後代難道不是魚麽?”
“我爹是蛟!”
“哦,那......你不是魚生的?”
熏風的頭壓得低低的,她歎了口氣,額角隱隱有汗水,安鳶可真會說話。
“你你......”如玉的腳微微進了一步,指著安鳶的手有些發抖:“我......我想打你!”
熏風咬牙,隻能這樣了!
臉皮誠可貴,膝蓋價更高,若為小命故,二者皆可拋,她深吸一口氣,眸子死死盯著紅綢。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同時,心裏在醞釀著什麽東西,是一種需要做到忘我境界的複雜情緒。
紅綢剛剛抬步往前,感到一陣阻力,身形一滯,低頭對上了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她驚訝地看著這個臉皮堪比城牆的人類,怔住了。
熏風抱著紅綢的腿,腦袋裏回想起之前鄰居趙大娘和人鬧的形象,有樣學樣地坐在地上大哭起來:“大哥饒命啊!這孩子不懂事,不會說話!我回去一定好好揍她!”
一番操作一氣嗬成,一看就是熟手。
紅綢生前活了也有百餘年,這種人,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她呆呆地看著熏風,眸子裏寫滿了訝異與不可置信。
安鳶見狀別過腦袋:“沒見過你這麽丟人的!主啊!帶我走吧!我不想在人間和這個不要臉的主人一起!”
說完,安鳶便躺下,一邊哭著,一邊在胸前劃著十字架。
哭得好,哭得妙!熏風將計就計,合著安鳶的哭聲,來了個二重唱。
“別哭了!再哭弄死你!”紅綢反應了過來,一臉厭惡地捂著耳朵,情緒有些煩躁。
見紅綢發了狠話,熏風依舊不甘示弱地哭著。
在落地的時候紅綢接住了她們,熏風賭紅綢不是心狠手辣的人設。
“哭也是死,不哭也是死!”熏風假哭道:“還不如讓我們哭死算了,嗚嗚嗚.......我的命好苦啊,年紀輕輕啊,就這麽沒了,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人間.的愛與正義啊.....”
這邊熏風假哭,那邊安鳶真哭:“主啊,你為什麽要讓我降生啊,我好想念老古啊.........”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我是靈,我都沒哭!你們哭什麽!”紅綢的語氣裏寫滿了無奈:“哎呀,要瘋了!我又沒說要你們死。”
聞言,熏風打住了哭聲,抹了抹眼淚,對著旁邊哭泣不止的安鳶道:“差不多得了。”
“不要你管,主啊......”
啊,差點忘記了這貨的屬性,熏風舒了口氣,眼睛眯了眯:“住口,這是命令,再嚎,我真的送你去見你那親愛的上帝。”
哭聲戛然而止。
見狀,紅綢冷哼一聲,一臉鄙夷地看著麵前的一人一花,指著平躺的安鳶:“你......抬起頭來,我看看。”
安鳶這會兒子倒是沒有抗拒,乖乖站起來,與紅綢兩兩相對,熏風見狀連忙站起,退回到安鳶身邊,有些戒備地看著紅綢。
“你......”紅綢紅唇微啟,似乎想說什麽。
熏風盯著紅綢的眼睛,紅綢盯著安鳶,安鳶被紅綢看得有些不舒服,於是別過頭看著熏風。
三人視線呈一個三角形,相顧無言,誰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