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你有罪
再次看了眼殺人犯的屍體,體統沒有給他進一步的提示,林以寧也沒在殺人犯的屍體上找到什麽線索。
他平複了一下呼吸,離開了這間地下室。
這座房子裏麵還有一個活口,或許他會知道什麽。
殺人犯像是認識他的樣子，他口口聲聲說著林以寧害死了一個女孩,這個女孩到底是誰,林以寧毫無頭緒——到現在為止,係統還沒有告訴他什麽。
林以寧想,出了這個副本之後,他也許應該從係統分配給自己的身份上找找答案。原主留下的東西,他的人際關係，說不定會有線索。
破舊的樓梯伴隨著腳步響了幾聲，林以寧到了樓上,來到那個房間裏，推開虛掩著的門，那個人沒掙紮動，依然躺在地上，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你還好嗎？”林以寧上前，小聲問道。
那人沒有回話,蜷縮在地上。
林以寧彎下腰，碰了他一下,對方猛地回頭,直勾勾盯著他。
那雙眼睛裏,眼白處滿是血絲,漆黑的瞳仁裏倒映著林以寧的影子。他像是被嚇到了一般，鬆手。
林以寧見過這個人，在現實世界裏。當時的林以寧還小，過年時和父親從省會景城回到了老家小鎮上，見到了他。這個人是個傻子，總被附近的熊孩子欺負，那些孩子會嬉笑了編各種順口溜罵他，往他身上丟石頭，偷走他辛苦撿來的廢品。
傻子毫無辦法。
因為‘城裏孩子’的矜持與驕傲，林以寧從來沒參與過。後來，他們離開小鎮前最後一天，傻子死了。屍體是林以寧發現的。
這是他對於老家最深刻的記憶。
林以寧家庭和睦，父母恩愛且教子有方，這件事並沒在林以寧心裏留下太多陰影。
係統把這段記憶翻出來是為了什麽？想讓他愧疚？
他低著頭，看見傻子斷了氣。這一幕與十幾年前的一幕重合，林以寧慢慢閉上眼睛。
門響了一聲，外麵出現的景象不是剛才的客廳，而是一條繁華的街道。他走出去，沿著街一路向前，在一家咖啡店的落地窗前，瞧見一個溫柔笑著的女孩，在和‘他’交談。
這個他，有著和林以寧一樣的臉。
女孩遞給‘他’一本書，就是那本救贖，書的邊緣有張書簽冒出頭來，上麵寫著三個字。
‘你有罪。’
她像是無意般，盈盈淺笑著，轉過頭，看向窗外的林以寧，用口型重複了一次這句話；你有罪。
林以寧退了一步。
繁華街道上的行人紛紛停下了腳步。
天空中下起了暴雨，在暴雨中，眼前的一切融化在了他眼前。
林以寧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又是那個夜裏的圖書館。
他把手裏的書放回書架後，隔著書架的空隙，冷不丁，林以寧看到了另一個人。那人有雙黑色的眼睛，眼神中帶著一絲趣味，表情滿含對獵物的嘲諷。
他在夜色中突然出現，像個盯上獵物的怪獸。
晨曦的副團長之一，舒博軒。
鬼族血統，在未覺醒前就拿下了副團長的位置，在大眾間的風評很……極端。
林以寧垂下眼眸，他手腕上的種子又跳了起來。
他繼續把手上的救贖放回書架，想了想，又把書拿回來，抽出裏麵的那張書簽，收進口袋。
“讓我猜猜，你在書裏的世界看到了什麽，被追殺？”舒博軒沒有動的意思，就隔著書架打量林以寧。
他語氣裏滿含戲謔，說：“我覺得，你可能還是死在書裏的世界更痛快一點。”
林以寧沒有理會他的挑釁，繼續把手上的書放回書架。動作很穩。
麵對一頭自信的猛獸，不能示弱，這是常識。
他手上那本救贖被放回書架後，厚厚的書遮住了舒博軒的一部分視線。他把放歪的書整了整，反過來說：“讓我猜猜，你在書裏的世界看到了什麽？你恐怕不會太愉快吧。”
書裏的世界讀取了他的一部分記憶，想找出讓他印象深刻的事情刺激他。林以寧敏銳的抓住了這點。
這點也可以用在舒博軒身上。
“臭名昭著的晨曦副團長，人生經曆裏有什麽讓係統做手腳的地方？”林以寧語氣很淡漠：“恃強淩弱——哦，不，這是日常，大概係統不會認為這能刺激的到你，那還有什麽？殺人？”
“三年前，剛剛進入遊戲的你為了自己的利益害死第一個人的時候可能會做噩夢，現在……大概也習慣了吧。”
舒博軒聽出林以寧語氣裏的嘲諷，說：“為了發展，晨曦確實做過一些事，不過我覺得這都不算錯。現在我們來談談你吧，既然你認為我是這樣的人，我殺了你，再正常不過，是嗎？”
“你應該多看看論壇。”林以寧笑了，他狀似無意的提起了一個人名：“你認識葛思年嗎？”
對麵的修羅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看來有用。
林以寧盯著他的眼睛，說：“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事，歡迎過來和我們談談。”
說罷，林以寧往書架的另一邊走去。
他的手心裏全是冷汗，手腕上，三級植物的種子掙脫了茉莉的饋贈的束縛。當他發現可憐的宿主隻是一隻紙老虎之後，跳的更厲害了。
現在的林以寧不那麽適合打架。
轉過書架，他終於不得不背對著敵人。爬山虎的枝蔓沿著他的手臂一路爬上肩膀，代替了他的眼睛，看著這個人。
他的背後，灼熱的視線粘著他的身影。
林以寧賭贏了，對方沒有跟上來。
既然舒博軒在圖書館，保不齊晨曦的別的玩家也會在。林以寧放棄了去找兩個同伴的打算，出了圖書館，將身形隱入夜色，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再也找不到蹤跡。
他回到居住的酒店，就再也撐不住了，倒在椅子上，有個聲音對他說：是你害死那個人的是嗎？如果你早一點過去，如果你提前想辦法製止了那些孩子，他就不會死，是嗎？
在他最虛弱的時候，係統趁虛而入。
林以寧半睜開眼睛，恍惚間看到，有什麽東西抓住了他的腳。
是那個傻子。他嗬嗬的對著他發出聲音，似乎想說什麽，但說不出來。年幼的林以寧被這一幕嚇著了，驚慌失措，狠狠甩開了腳。
他要跑，跑回家。
‘別往這個方向跑，你應該去醫院。’那個聲音說。
這是係統的圈套，不要上當。林以寧對自己說。
他的手腕上，種子又激烈的跳動了一次，疼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抓起桌上放著的一把小刀，對著手臂狠狠一劃！
那顆種子接觸到空氣，終於長出了小芽。林以寧掐著嫩芽，將他拔了出來。在血管中，種子為了發芽耗費了太多力氣，血管中屬於龍族的一部分力量終於衝破了阻礙，將剩下的根部吞噬。
借著疼痛的力量，成年的林以寧與那個年幼的自己漸漸重合。他在幻境中邁開腳步，到了那個人身邊。
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一直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聲音消失，林以寧終於安心的閉上了眼睛。在他旁邊，剛剛被挖出來的種子將剩餘的根部埋進地麵，開始瘋狂生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