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一夜
說話的功夫,小樓的樓上又下來兩個人。最開始那個幹嗎的著急的不行的男子讀完紙條上麵的話以後,直接把它拍到了桌麵上。
剛才安慰著林以寧的戴眼鏡女孩,小聲說:“還沒到晚上,我們有時間商量一下對策。”
“這也正是我想問的。”林以寧環顧四周,數了數。既然副本已經開啟,那就應該有六個人,現在的房間裏,他,戴眼鏡女孩,讀紙條的男人,加上剛剛下來的一男一女,總共才五個人。林以寧也沒問剩下那個人去哪了,直接進入程序:“你們在副本中呆了多長時間,有沒有注意到什麽線索?”
剛下來的一男一女中,那個男的麵色不渝,女生似乎沒有說話的欲望,撩了一把頭發,目光不知道要飄向哪裏。剛開始讀紙條的男子也說:“你問這麽多幹嘛?裝逼?”
林以寧說:“你想死?”
林以寧突然爆發出的強硬態度讓客廳裏的四個人始料未及。
“我沒跟你們開玩笑,這樣說也不是在恐嚇你們。”林以寧說:“我隻是在陳述事實。如果在副本中尋找線索要被你定義成裝逼的話,你還是直接自殺會爽快一點。”他聲音頓了下,接著說:“往往在副本中,自殺會比死在怪物手上好。”
“嚇唬人,誰沒過過副本似的。”被林以寧強硬的懟回去的男人訕訕的說了這樣一句,便也躲在後麵,不再出聲。林以寧的視線在他們幾個人身上轉了一圈,心下想,這幾個人都不是什麽好隊友的人選,要是不態度強硬一點,說不定這次就栽在這裏了。
於是林以寧直接沉下了臉:“醜話說在前麵,我寧願帶一個廢物,也不願意和沒有腦子,隻會拖後腿的人做隊友。不要讓我發現你有這樣的傾向,不然為了我自己活下去,我不介意直接殺了你。”
幾人沉默,這次沒人再發言。
“很好,如果沒有其他意見的話,可以回到我原本的問題了。”林以寧向著幾人看過去,說:“我再重複一遍我的問題,你們在這裏生活的一段時間裏麵,有沒有注意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被林以寧下了麵子的著急男人別過臉,幹脆非暴力不合作,至於另一個男人,則是一臉看你裝逼的樣子,瘦伶伶的長發女生視線飄向一邊,依舊一副我是誰我在哪的茫然無措的樣子,隻有最開始搭話的文藝女孩,弱弱的開了口:“進副本以後,我……我除了吃飯,一直呆在房間裏麵。”
林以寧看她茫然無辜的樣子,突然覺得,這次的幾個隊友,可能比想象當中更糟。
“你是第一次進副本嗎?”他本來是帶著點試探的問了一句,沒想到文藝女孩居然點了點頭。
“我進入這個副本,其實是個意外。”她弱弱道:“來了遊戲以後,我就沒過過副本了。我在中心城裏找了份工作,一直在做著。後麵就……遇見了一家奇怪的小店,店的名字叫心想事成……我在裏麵買了一個掛墜,然後就被傳送進來了。”
“那家店在中心城裏?”林以寧問。
“是的,中心城。”她回答:“我生活在雙子城裏。”
這樣林以寧終於知道了這些臨時隊友‘不專業’態度的原因,副本可能麵對的是完全沒有什麽經驗的邊緣玩家,這個道具不知道怎麽對端木瀟得到了,他才是這個副本中的異類。
好在這樣的身份能給他提供一些便利,至少這樣,他們不會太不聽話。
林以寧揉揉額角,說:“既然是這樣,我覺得你們是不是還沒有互通過姓名?”
“……是。”文藝的女孩小聲應了一聲。
“那就做自我介紹。”林以寧再次加重了語氣:“別讓我在說第二次——還有一個玩家呢,他在哪裏?”
“保不準已經死了。”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冷笑,一直在對著林以寧抬杠的玩家說:“那個懦弱的東西,發現遊戲已經開始了,嚇得自殺了吧。”
“我剛才明明看見他下來了,他應該去廁所了吧。”文藝女孩說。
精靈用寶石般漂亮的紅色眼睛冷淡的盯著他。剛剛說話那人立刻就沒有這樣的用起來,馬上退了一步,說:“範恒,我叫範恒。”
文藝女:“我叫連清。”
後麵下來的一男一女也跟著報了名字。
傲慢男說:“我叫陳子廉。”
一直很無所謂的女生說:“楚琪琪。”
“你們……你們已經開始任務了嗎?”後麵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幾人看過去,發現又下了一個男生,年紀不大的樣子,穿著一件舊舊的寬鬆t恤,他小聲說:“是要自我介紹嗎?我叫錢小勇。”
範恒條件反射似的抬杠,小聲說了一句:“膽子這麽小,叫什麽勇。”
錢小勇顫抖了一下,低下頭,臉色紅了,什麽都沒說。
林以寧道:“我看出來了,可能你們都沒有過副本的經驗,很巧,我……”他在幾人身上掃視了一圈,說道:“我也沒有當幼兒園老師的經驗。相信第一夜過去,你們會對遊戲中的副本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有更深刻的認識——也可能不會,因為至少過了新手副本你們也對自己的命毫不在乎。”
他說:“也許一些事,我明天再來問比較好。”
林以寧看了眼餐廳牆壁上掛著的鍾表,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四點。
“天大概會在八點以後黑,我在吃晚飯與講故事的環節會下來。希望到那個時候,你們可以稍微清醒一點。”
他說完自己覺得自己該說的所有的話以後,向著眾人點頭致意,然後直接離開了餐廳。文藝少女連清看看林以寧,又看了看站在原地的幾人,咬咬牙,最後追上了林以寧。
這座小樓的一樓安排有廚房餐廳客廳和一間小廁所,至於客房,統一安排在二樓。連清追上林以寧後,對他說:“你……你跟我來吧,我有些事可以告訴你。”
她拉著林以寧上了二樓,看著一排房間,補充道:“門上掛了牌子的房間就是有人住的,現在有五個房間已經有人住了,隻剩下一間,在最裏麵。”
她帶著林以寧過去,推開門,林以寧看見了裏麵的景色。
這是一個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間,長大概有五米,寬有四米上下。裝飾簡單而溫馨,靠著窗戶的地方放了一個小書桌,書桌旁邊有個衣架。正對著書桌的地方擺了一張田園風格的小沙發,再剩下的就是床。也許是因為是用來開民宿的原因,整個房間裏麵沒有安排太多儲物的空間,一切一目了然。
“我的房間也是這樣的,格局差不多。”連清替林以寧撣了撣本來就很整潔的床單,說:“我之前偷偷進來看過,沒在這裏發現什麽東西。”
林以寧說:“可能是因為副本還沒正式開始的原因,現在或許就有線索了,你可以回去找一下。”
“好的,我記住了。”連清鼓起勇氣似的,問林以寧:“你和我們似乎不太一樣,你為什麽會進這個副本?”
林以寧:“這對通過副本有什麽幫助嗎?”
林以寧不是很想說。
“對不起。”連清低下頭,說:“我……”
“好了。”林以寧阻止了她的道歉,直接說:“你不是說有什麽線索嗎?你現在可以說了。”
“我……我確實不太擅長交際,但在遊戲的世界裏,如果沒有隊友,在副本裏麵很難活下來。”她慢慢說了這樣一句,說完之後,又像是怕林以寧不耐煩一樣,趕緊說:“我所注意到的線索,與這一點有關係。因為我發現,我們幾個人有著共同的地方。”
“有人色厲內荏,有人自命不凡,有人虛張聲勢,有人好像隨時要自殺……”她回憶道:“以我看小說的經驗來說,這很有可能就是一條線索了。那家店出現的很隨意,那天我心情差極了,我走在路上看見它,突然就有種強烈的衝動驅使我走進去……”
“第二天我再去找,它就不見了。”連清說:“它選人是有一定規則的,其餘四個人告訴我我的猜測是對的,直到你進來。”
林以寧說:“我的這個掛墜是朋友給的。”
“果然,你和我們很不一樣。”連清說:“我有個不情之請,如果你在過副本時還有餘力,能幫我一下嗎?”
林以寧看了她幾秒鍾,說:“可以。”
連清這才如釋重負。
“我進來,是因為買了掛墜的第二天晚上,有人在問我,問我想不想改變目前的一切,我答應了,所以就進來了。”她小聲說:“無論怎樣,我真的不想死……”
林以寧說:“你不會死。”
聽見林以寧的承諾,連清似乎拿到了什麽救命的稻草。林以寧送走她之後,又在房間裏巡視了一圈。
房間打掃的很幹淨,包括床底,都沒有什麽髒東西。
在他搬開沙發後,林以寧在沙發的地下終於發現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筆記本,封皮上寫著:“第一夜。”
裏麵是白的,什麽都沒有。
林以寧把筆記本放在書桌上,坐在書桌前的椅子邊,細細思索著副本裏的一切。
剛剛的連清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個副本選人的準則,就是一條,那就是很像副本外的普通人,很正常的那種。
至於為什麽,應該需要更多的線索來說明。
。
晚飯很豐盛,真像是遊戲裏麵的那樣,時間一到,晚飯就在桌子上刷新了。
但飯桌上的氣氛就不是那麽好了。
林以寧安靜的吃著自己的飯,隻動自己眼前的那幾盤子菜,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一頓飯吃的很沉默,沒人想去說點多餘的話。
吃完飯以後,桌子上的食物又直接刷新似的,消失不見了。
桌子上多出了一張字條:
【大家好呀~】
字條的第一行是很銷魂的波浪號,看起來,些字條的想讓自己表現的活潑一點。
【不知道大家在這裏的第一個白天是不是過的很開心呢?遠離繁華的都市,雨聲和鳥鳴是不是讓你們心曠神怡?如果你回答是,那我也心滿意足啦!】
林以寧跳過這行無關緊要的話,直接看下一行。
【第一個晚上,我們來玩點有趣的吧。】
桌子上麵毫無預警的刷新出來一件東西,有點像指南針,但它的針尖隻有一頭,另一頭是平的。
【一起來講鬼故事吧。這個東西指向誰,那就由誰先開始吧。】
紙條上的字跡到此為止,任他們怎麽翻來覆去的看,上麵都再也沒有多的東西了。眾人傳閱過這張字條,把它放在桌麵上,誰也沒說話。桌上那個東西毫無預警的轉動起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它指向自己。
針尖瘋狂的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它指向了和林以寧說話最多的連清。
其餘的人臉上出現了點幸災樂禍的表情,唯有連清臉上滿是絕望。
“講故事而已,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林以寧說:“講吧。”
連清似乎從林以寧身上得到了什麽鼓勵一般,盯著這個東西,聲音顫著,開始講:
“我要講的故事,發生在一戶三口之家身上。他們剛來到新城市,搬進了一棟小樓裏,卻遇見了許多怪事,後來他們才知道,自己現在所住的房子是凶宅,它的上一任主人也是一戶三口之家,曾經很幸福,但有天,他們遇見了意外,這棟房子出現了火災,一家三口都死在裏麵了,誰也沒出來。”
“知道真相之後,一家中的父親第一反應就是去找原來的房主講道理,稍微有點法律知識的人都知道,買賣房屋時,死了人這樣的事情絕不能隱瞞。他卻沒想到,怒氣衝衝找過去一看,賣給他房子的人也死了。”
“而且死的十分淒慘。父親回到家裏,越想越不對勁,輾轉反側了一晚上,終於下定決心,他們一家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裏住下去了,結果第二天早上,鄰居敲響了他們家的門之後,發現,一家人都已經死了。”
“這件事迅速傳開,無數流言紛至遝來,最後大致組合出的一個真相大致是這樣的,最初住在這裏的一家三口裏,父親是個賭鬼和酒鬼,母親非常懦弱,所以一直沒有膽量離婚,唯獨孩子一直痛恨著這樣的生活與父親,但是這樣的痛恨給他帶來了殺身之禍,在一次反抗中,父親把他殺死了。”
“孩子被殺死後,父親要挾母親幫助他處理了現場,他們把孩子的遺體嵌在了牆壁裏麵,對外宣稱孩子去奶奶家玩了。至於那場大火是怎麽回事,就沒人知道了。”
連清的話的最後一個字落下,燈突然就滅了,在黑暗中,眾人都有一點心慌。
“紙條……紙條上的字跡是不是變了一下?”有人問。
林以寧向那邊看去,果然察覺到,紙條上的字跡是與剛才不大相同了。
“停電了,還是……”還是遊戲背後的那個人設計中的一環?連清顫顫巍巍的說。
林以寧站起來,說:“我去看——電閘在哪裏?如果是停電,應該有蠟燭吧,你們知道哪裏有蠟燭嗎?”
“電視櫃下麵,有一包蠟燭。”一直很少說話的另一個女孩突然出了聲,林以寧這才有機會借著燭光好好打量她。
黑色直長發,纖細的身體上套著一件寬大的裙子,套在她身上簡直像是在飄。臉說不上好看,也說不上不好看,盡數被一種獨特的氣質所掩蓋了,她唇色蒼白,像是得了重病,讓他想起白天連清說的‘有人想自殺’。
想自殺的人應該就是她。
林以寧受了思緒,往客廳走去。客廳與餐廳的位置在一個斜對角,稍微走幾步就到了。至於電閘在廚房,門開在客廳的位置。
他先去檢查了電閘,發現沒跳,那就隻能去拿蠟燭了。至於是不是整個房間裏的電路有問題,那就不關他們這些普通玩家的事了。林以寧在電視櫃下麵找到了一包白色的蠟燭,對方還很貼心的在這裏放了一隻打火機。
林以寧點燃了一支蠟燭,拿著往餐廳那邊走去。
幽幽的火光裏,他似乎在牆上看見了什麽的影子。
仿佛隻是幻覺,影子如雨天的閃電,一瞬間後消失了。
他拿回蠟燭,把桌上的紙條拿起來,挨宰火光邊上看,讀出了上麵的字跡:
【親愛的玩家們,吃完美味的晚餐之後,待在溫暖的房間裏,在雨聲中聽一個小故事是不是特別有趣呢?但是接下來的活動可能不太有趣了。你們要在剛剛聽過的故事裏活到天亮哦。】
他剛讀完,紙條的邊緣就燃起了火光,可林以寧明明沒有把紙條放到蠟燭的火焰上。不等有人抱怨,蠟燭的光也熄滅了。
紙條的火光成了唯一的光源,林以寧試著用它重新點燃蠟燭。但它燃燒的太快,馬上就要燒到林以寧的手了,他隻好放開,讓紙條落到地上。
橙色的火光像隕落的蝴蝶,逐漸熄滅。唯一的光源消失了,房間裏迎來純然的黑暗,然後又亮起,使他們重回人間的,不是燈光,是月光。
外麵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明明從餐廳的窗子看出去,外麵都是植物,可林以寧總覺得,現在看到的植物和剛才看到的,好像有點不大一樣。
他在一看,眼前的餐桌也不是剛才的樣子了。原木形狀的餐桌上多了一塊塑料製成的桌布,上麵放著聞起來就手藝不太好的一頓飯。三碗麵,中間是一碟鹹菜,有著刺鼻的味道。
他們的斜對角,客廳裏,穿來著什麽東西劃過地麵的聲音,刺啦,刺啦,還有女人的啜泣。
外麵有輛車開過,車燈照進窗戶,照在六個玩家臉上,他們這才發現,餐廳的牆角處,躲了兩個人。
母親抱著她的孩子,一個胖嘟嘟的小孩,四五歲大。
她驚恐的睜大了眼睛,祈求他們不要出聲。
讓人牙酸的聲音越來越近,玩家都回頭看過去。他們看見的,是一具高大的焦屍,拖著斧子往這邊走來的情景。
在剛才的故事裏麵,連清講了一個這樣的故事,一家三口被凶宅裏的亡魂所殺,亡魂也是一家三口。眼前這個場景,大概就是亡魂殺人那夜了。
一直躲在象牙塔裏的邊緣玩家們反映比受害者好不到哪裏去,一直和林以寧抬杠的男人慘叫了一聲,躲到了桌子底下,林以寧直接召喚出弓,對準焦屍就是一箭!
焦屍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林以寧朝連清伸出手,說:“走。”
連清踉蹌著爬起來,跟著林以寧向前去。
“現在……現在要怎麽辦?”她顫著聲音說。
“看情況,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林以寧道。他既然答應了連清要保護她,就不會食言。
四周明明還是任務進行中的二層小樓的樣子,卻詭異的與任務中的房子重合。一樓也是兩扇門,通向廁所和廚房,客廳與餐廳是連通的開闊空間。
開闊空間裏的情景一覽無餘,林以寧還想看看一樓的廁所和廚房裏有什麽。
他打開了廚房的門,在裏麵,他看見了一具半腐爛的白骨,個子不高,隻有一米二三,他歪著頭,準備點燃這個房間。
聽見動靜,他轉過腦袋,看了林以寧一眼,腐爛的唇邊有一絲笑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