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平告訴我,奧西裏斯號已經抵達羅普島了。
接著,我們叫醒了還在夢鄉中的團子,離開房間,登上了甲板。
醫生和記者比我們先到一步,這兩人看上去也隻是剛到,此刻正站在甲板的邊緣望著前方的風景。
我也望了過去,隨即不由得吃了一驚。
起初我聽見幸平說我們到了,還以為是指奧西裏斯號停泊在了羅普島的岸邊,或者距離羅普島隻有一小段距離,可沒想到,奧西裏斯號居然像是一條擱淺的巨鯨一般,超過三分之一的船體都擱淺在了一處偌大的沙灘上,剩下的船體則結結實實地壓在了淺水區域下。
沙灘的後方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綠色森林。
我向著左右兩邊望去,一時間望不見島的邊緣,看來這是一座麵積非常大的島嶼。
不遠處的記者的自言自語依稀地傳了過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沒有感覺到……”
按理說,既然遊輪擱淺得這麽嚴重,那麽肯定會在擱淺的時候發生特別嚴重的搖晃,這必定會使熟睡的我和團子因此清醒過來,但是我們沒有。
“幸平?”我看向幸平。
他是負責守下半夜的人,應該會在擱淺的時候感覺到十分明顯的動靜才對。
“我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他明白我在疑惑什麽,“隻是,我察覺到了遊輪外麵傳進來的水聲發生了變化。天黑的時候還是浪聲,天亮之後就變成了潮聲。我打開窗戶往外看了一下,才發現遊輪不知何時起就擱淺在了這個地方,就好像……奧西裏斯號打從一開始就擱淺在這個地方,而我們之前的航行隻是一個夢罷了。”
從他的敘述中,我意識到,這又是一起不可理喻的超自然事件。
旁邊,團子茫然地東張西望著,
醫生和記者走了過來。
“寧海、幸平、團子……”記者看著我們,“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下船。”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當然是下船了。”幸平幾乎是和我同時說出了這一句話。
團子見我們兩人的回答一致,也連忙表態,說:“我也要下船。”
那兩人姑且不論,我們調查員都有著相同的任務,那就是要到羅普島上。雖然奧西裏斯號已經擱淺在了羅普島的沙灘上,但是守秘人直到現在都沒有給我們新的短信指令,也許是必須要我們雙腳踩到羅普島的土地上才算是真正抵達吧。
不,也有另外一個可能性,那就是這個地方仍舊不是羅普島,隻是一座無名的島嶼而已?
這種假設的幾率很低。因為奧西裏斯號的自動航行目的地就是羅普島,再加上它抵達此處的過程十分詭異……好吧,這兩個其實不能算是這個地方就是羅普島的證據,但是與此同時,我也找不出這個地方不是羅普島的理由。
“你們倒是挺果斷的。”記者稍微地詫異了一下。
“就算再繼續留在奧西裏斯號上又能怎樣呢?”幸平一針見血地指出,“遊輪已經擱淺了,繼續留下也隻是浪費時間,更何況……之前在海麵上也就算了,現在還不抓緊時間離開這裏的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死於意外。”
“你說得對。”醫生點頭,“我和記者剛才也討論過這個問題,最終得出的結論也是登島。本來還在想著如果你們打算留下來的話要怎麽說服你們,現在看來是沒有必要了。”
“為什麽你們覺得我們可能會留下?”幸平疑惑地問。
“因為就算登島了,也不見得能尋得救助。”醫生說,“倒不如說,找不到救助的可能性更大。你們看,雖然從甲板上眺望過去,我們隻能望見島的一小部分,但是從望不到人煙這一點來看,這個地方會有活人的幾率不高,很可能隻是一座荒島……”
“而遊輪內部盡管危險重重,卻有著非常舒適的物質條件,食物也很充足。”記者接了下去,“我相信你們一定能夠看出怎樣選擇才是正確的,可就是擔心你們會感情用事。”
“放心吧,我們會理性地行動。”我說。
“是的,你們比我想象得更加堅強。”記者微笑著說。
“我在甲板附近找到了繩梯,接下來我們就用這個下船吧。”醫生說,“不過,在下船之前,我們還需要做一些準備……就算隻是一座荒島,待在那裏也肯定比待在遊輪上麵安全得多。我們接下來要盡可能多地準備食物,還要準備五個睡袋,之後在外麵過夜。”
“先各自準備起來吧。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在甲板上集合。”記者說。
然後,經過了一個小時。
我們五人帶著裝得滿滿的包袱重新回到了甲板。
醫生將繩梯的一端結結實實地固定在了甲板的邊緣,然後將另一端拋了下去,下方就是沙灘。
十五分鍾之後,我們都順著梯子降落到了沙灘上。
團子是最後一個下來的,而我守在了梯子的旁邊。如果她掉下來,我就會用念力接住她,即使那會導致我在醫生和記者麵前暴露身份。好在團子盡管爬梯子爬得膽戰心驚,卻始終沒有出意外,最後有驚無險地降落了。
當她的雙足踩到沙子上的時候,我感到口袋裏麵的黑色手機發出了震動。
守秘人發來新短信了。
同時,這也證明了,這個地方的的確確就是羅普島。
我側過身,隱蔽地拿出手機,查看短信的內容:
“尋找朋友。”
幸平和團子也查看了短信的內容,而醫生和記者則在觀察環境,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小動作。
我靠近團子,小聲地問:“你收到的指令是什麽?”
在三個調查員裏麵,隻有我一個人的登船動機是尋找離家出走的朋友,因此會收到“尋找朋友”這個短信指令的人很可能就隻有我一個,而另外兩人收到的估計都是與我不同的指令。
團子看了看其他人,將嘴巴湊到了我的耳畔旁邊。
“尋找號角。”她壓低嗓音說。
我感受到一股溫熱的吐息輕輕地噴到了自己的臉頰上。
尋找號角嗎……
團子收到的短信指令真是莫名其妙。
“寧海你收到的是?”她好奇地問。
“我的是……”我正想回答。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記者注意到了我和團子之間的竊竊私語。
“你們在聊什麽?”她向我們看來。
“啊,不,沒什麽。”團子慌慌張張地說。
“唔,沒什麽?”記者打量著我和團子,突然促狹地一笑,“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現在可不是做那種事情的時候。”
“誒?”團子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雖然不知道記者說的那種事情到底是什麽事情,但是我想她對我們的誤會很可能又加深了。
醫生也看了過來。
“我們出發吧。”他說,“先找找看島上有沒有人。”
“如果找不到呢?”幸平問。
“那就隻能另做打算了。”他說。
簡單地商量之後,我們開始動身出發。
突然,我感受到背後吹來了一陣風。
風?
等一下,我的後方不是奧西裏斯號嗎?為什麽會有風從那個方向……
我立刻向後看去。
隻見理應在後方擱淺的奧西裏斯號已經消失不見,沙灘上甚至都沒有留下有一艘遊輪曾經擱淺過的印子,就好像它本來就是不存在的一樣。
身邊的團子見我停下,也跟著停了下來,順著我的目光向後看去。
“寧海你怎麽……”她還沒說完就閉上了嘴。
其他人都注意到了我們的異常,緊接著也發現了奧西裏斯號消失不見的事實。
“怎麽可能!”醫生失態地叫了出來。
記者呆滯了片刻,接著一言不發地衝刺到了奧西裏斯號本應擱淺的位置,巡視周圍。
“這種事情……”她的聲音傳了過來,“那我們之前的經曆又究竟是……”
“難道都是幻覺嗎?”醫生自言自語著。
“總不至於我們五個人都產生了相同的幻覺吧?”幸平說,“雖然非常不可思議,但是……我們唯有接受。現在後路也被斷絕了,除了前進之外別無他法。”
醫生無言了一陣,隨即說:“說得沒錯,你比我更清醒,是我失態了。”
沒過多久,記者回來了,她終於接受了奧西裏斯號消失了的事實。
“真是太瘋狂了。”她無精打采地說。
“別露出這種情緒,我們都是成年人,這種時候最該保持冷靜。”醫生對她說。
“你說得對。”她揉了揉自己的臉。
奧西裏斯號的消失盡管令所有人為之震驚,可它卻隻是一個插曲,我們接下來的計劃依舊不會因此改變。
探索羅普島,尋找人的蹤跡。
我們進入了森林。
在路上,幸平向我靠近了過來,小聲地問:“寧海,你收到的短信指令也是‘尋找號角’嗎?”
“不,我收到的是‘尋找朋友。’”我說,“團子和你一樣。”
“尋找朋友……”他回憶了一下,“說起來,你好像是有說過,你是為了尋找朋友才會登船的……那應該是指這個世界的你吧?”
“沒錯。”我說。
“比起‘號角’,‘朋友’相對來說更加有跡可循,不至於那麽令人一頭霧水。”他沉吟著,“而你的指令和我們的指令說不定也不是毫無瓜葛的……”
“你打算協助我嗎?”我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是有這個想法。”他說,“到時候,如果有機會,我會出力協助你。”
“謝謝。”
“不用謝,大家都是隊友嘛,到時候我也要仰賴你的助力。”他爽朗地笑了笑。
在我們竊竊私語的同時,隊伍一刻不停地在森林中穿行著。
醫生體力充沛,絲毫不顯疲態;記者似乎曾經參與過類似的戶外運動,很熟練地應對著凹凸不平的地段;幸平已經稍微冒汗,但看上去還能堅持很長時間;團子落在隊伍的最後,忍不住開始喘氣了。
我的體力其實比團子好不出多少,但是通過運用念力,我為自己的身體提供了一個向上的力。這個力不會強到使身體漂浮起來,卻能變相地減輕我的體重,令我走得更加輕鬆。
這隻是權宜之計,念力不能長時間連續使用。
發動念力需要的是注意力的集中,而注意力越是集中,念力就越強。人不可能總是維持注意力集中的狀態,我也不可能一直使用念力。
當然,休息片刻再發動也可以,但到時候消耗的就不是體力,而是精力了。
除此之外,念力還有另外一重限製,就是對感官的依賴。
平時我在隔空移物的時候,就需要先用視覺定位某個物體,然後才能順利地舉起它;而我在用念力保護全身上下的時候,為了照顧到視覺顧及不到的身體部位,就會再運用自己的觸覺。對於我既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對象,念力是無法對其運動狀態進行直接幹涉的。
我退到了團子的身後,看向她,試著用念力幫助她走得輕鬆一些。
“咦?”團子愣了一下。
“怎麽了?”走在最前麵的醫生機警地回頭望來。
我猜他是擔心森林裏的毒蟲毒蛇一類的。
“呃……沒什麽。”團子說,“隻是差點跌倒了而已。”
“是嗎?”醫生說,“如果是被蛇或蟲子咬到了,一定要及時說出來。”
“嗯。”團子點頭。
醫生重新看向前方。
團子看向我,壓低嗓音問:“寧海,是你在幫我嗎?”
“是的。”我說。
“謝謝。”
“不用謝。”
時間緩緩經過。
到了中午的時候,隊伍終於在一處空地停了下來。
“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吧。”醫生放下包袱,“吃一些東西、補充水分……但是不要一口氣吃太多,適可而止就行。”
“既然擔心消耗存糧的話,不如就地取材吧。”記者突然說。
“就地取材?”醫生看向她。
“對,我在路上看到了幾種可以食用的植物。雖然不保證味道,但是這種時候也不能太過計較。”記者說。
“這些你都能辨識出來?”醫生問。
“能。”記者說,“我的興趣愛好就是野外探險。”
“難怪你之前的動作看上去那麽熟練。”幸平在一旁插了一句。
“多謝誇獎。”記者勉強一笑。
“如果你能找到食材,那我說不定就能試著把它們變得方便入口一些……”幸平也放下了包袱,將其打開。
記者看見了裏麵的東西。
“你帶了鍋鏟?”
“畢竟是在野外嘛,我在準備包袱的時候也有想過是不是可以嚐試就地取材,要是能獵到兔子之類的動物就最好了。”幸平說。
“那可不容易。”記者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記者和幸平一起去收集食材……”醫生看向我和團子,“寧海,你和團子一起留下來看管我們放在這裏的包袱,可以嗎?”
其實讓我一起去的話反而更有希望獵到動物,不過現在也沒必要堅持這個。我點了點頭,說:“可以。”
然後,三人離開了空地。
四十分鍾之後,醫生背負著受傷的記者,和幸平一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