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是超能力者

65 逢鬼必斬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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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由我來殺。”

青年緩慢而有力地念出了自己的殺人宣告,眼中再無先前對我的欽佩與友善,有的隻是一片冰寒刺骨的殺機。他的眼神、動作、事先準備,統統都在無聲地告訴我:他是認真的。

他想要殺死我。

可這是為了什麽?

我有理由相信,這是一次精心設計的謀殺,他早在對話之前就在酒中下了藥,並且還在對話時不停地試探我,試圖從我的口中套出情報;然而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寧海,後者知道的事情我不見得會知道。盡管青年好像以為這是因為我有著足以欺騙他的演技,可我明白,我隻是本色出演罷了。

他或許是寧海的仇家,或者是有著利益上的衝突,亦或是……他隻是受人指使而已?

我沒有立即起身反擊,隻是無言地看著他。

他向我走來。

“少爺,請小心。”下人突然出聲提醒,“這個人畢竟是威名遠傳的斬鬼將軍,說不定其實還有可以行動的能力。”

“別擔心。”他不以為然地說,“我給他喝的藥酒可是隻需要一杯就能放倒一條大漢的猛藥,他剛才喝掉多少杯了?現在必定已經動彈不得……倒不如說,藥效直到現在發作才令我不可思議;還有他身邊那個叫鈴奈的小鬼,一整瓶酒都給她喝完了,卻昏迷得那麽晚,恐怕也不是什麽簡單角色。在我殺掉將軍之後,你就負責處理掉那小鬼,以除後患。”

“是。”下人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

他轉頭看向我。

“將軍,您現在有什麽感受?”他走了過來,“被我這種小角色陷害,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殺,一動也不能動,這種滋味想必非常難受吧?”

我沒有回應,隻是沉默地偽裝成了一個因為自己的失敗而啞口無言的將死之人。

他給我下了藥,我很意外,但我事實上沒有中計。在喝酒的時候,我隻是小小地喝了一小口,稍微地嚐了一下味道,恐怕也就是因為那一次嚐試,我才會感受到輕微的困意吧,不過這種程度的藥效不會對我的反擊造成阻礙。我想趁此機會試探他一下,看看他究竟是出於什麽動機才會如此陷害我。

他走到了我的麵前,舉起刀刃。

“為什麽要這麽做?”我緩緩地問。

“唔?”他的動作一頓,“您還有說話的餘力嗎?不過,看您的樣子,這應該就是極限了吧。”

我看著他。

“我的理由……非常的簡單,那就是您太危險了。”他對我說,“現任的討鬼寮主年事已高,最多再過一年,他就會退位,然後將寮主的位置傳給您;然而,您無論是對待惡鬼的態度,還是秉承已久的武士道,都過於激進,早晚會使大和陷入兵荒馬亂。我不能袖手旁觀地看著我深愛的祖國一步步地淪為人間地獄,因此,我接受了那位大人的委托,在這水信玄城……這一處從西境回歸平安城的必經之路上守著您。當您進城之後,我就會不擇手段地將您鏟除。其實您之前哪怕不接受我的邀請也無妨,我會威逼利誘那家旅館的老板娘,讓她隻能與我們合作,然後我再想辦法殺死您。”

這聽上去像是一起政治謀殺。青年不是主使,他隻是一個執行人,幕後黑手另有他人。

他的眼神透出了剛毅的色澤,好像是真的堅信自己正在做正義的事情。

“其實,倘若您僅僅隻是理念激進,倒也不至於立刻就被那位大人所盯上……”他說,“您錯就錯在,竊走了那一紙密文。”

“密文?”我有點疑惑,但是很快就想起了一件事。

在起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從自己的身上搜出了一些隨身事物,分別是錢袋、信件、折疊起來的白紙和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其中的白紙上寫滿了無數我看不懂的文字,那似乎與這個世界的一般文字不同。我當時就猜測這或許是某種密文,現在看來,居然恰巧蒙對了。

青年殺我的動機,就是因為我攜帶了那一紙密文?

“看來您已經想通了。”他看著我的眼睛,“既然如此……就請赴往冥界吧!”

說著,他手持武士刀,作勢要砍。

我注視著他的脖子,正打算對他施展致命一擊。

就在這時,在我的身邊,理應已經昏迷的鈴奈陡然猶如閃電般探出右手抓向了旁邊的竹簽。這是她之前吃團子吃剩下的東西,有著尖銳的一頭。她迅速地抓住了那一根竹簽,同時動如脫兔地彈起身子,以常人反應不及的快動作向著試圖殺死我的青年攻擊過去。

噗哧。

竹簽狠狠地紮進了青年的右手腕,從一麵刺了進去,又從另一麵突了出來,帶出了少量的鮮血。

“啊!”青年情不自禁地痛叫一聲,鬆開了手中的刀柄。

武士刀在半空中落下。

啪。

鈴奈抬起右手,穩穩當當地抓住了刀柄。

青年用左手捂住右手的傷口,動作狼狽地後退。

唰!

雪亮的刀光憑空閃爍一瞬,掃過了青年的脖子。

血光頓時衝天而起,一顆死不瞑目的人頭掉了下來,落到了無頭屍體的身邊。從頸部斷口噴射出去的鮮血先是噴泉一般地向上射出,接著又向下墜落,雨水似地灑到了榻榻米上,也染紅了鈴奈的臉蛋和她穿著的米色浴衣。這一刻,鈴奈的眼神十分恐怖。她並沒有故意地作出凶神惡煞的樣子,隻是非常鎮定地斬殺了青年,可她眼中的色彩卻令我聯想到了曾經被我斬殺的紅皮惡鬼。當時的它的眼神也與此刻的鈴奈一般無二,有著視人命為草芥的冷酷、殘忍、暴虐,又仿佛什麽感情都沒有,令看了的人不禁寒毛倒豎,

惡鬼鈴奈。我的腦海中一瞬間浮現出了這麽一個詞組。

誰都沒想到會是鈴奈率先作出了反擊,就連旁邊的下人也是不知所措地呆立著。從這個下人先前的舉動來看,我知道他是一個謹慎的人,就連中計之後的我仍然保留行動力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可即使是他恐怕也萬萬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不過很快,他就清醒了過來,手持匕首向鈴奈衝去。

鈴奈轉身看向他,似乎正要迎擊。

我看了他一眼。

他持匕的右手五指驀然脫落,好像做工粗糙的人偶一樣,右手掌一下子就變得光禿禿一片了。

五根長短不一的手指與匕首一起紛紛落地。

他慘叫起來,痛苦地看著自己不停噴血的右手掌,後退了兩步,坐倒在地,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緩緩地站了起來,說:“到此為止。”

他驚愕地看向了我。

我不再理會這個失敗者,轉頭看向鈴奈,說:“鈴奈,你……”

“寧海?”她吃驚地看著我,“你不是不能動了嗎?”

我忍不住怔了一下。此刻的她哪裏還有剛才的殘酷神態,完完全全就是我所熟識的鈴奈,剛才的一切仿佛都隻是我的幻覺。

“我沒有真的喝掉酒水,隻是騙了他們。”我姑且解釋了一句,“鈴奈,你呢?你不是昏迷了嗎?”

“我剛才是裝暈。”她滿不在乎地說,“其實一開始是真的感覺有點暈,所以不小心摔倒了。本來想爬起來的,可是我聽見了你們的對話,感覺不對勁,就裝成昏迷了。”

“你不是喝了那酒嗎?”我問。

“嗯,是喝了啊。”她點點頭,“不過沒感覺有多奏效。”

我轉頭看了一眼青年的首級。

這個人不至於會拿效果低劣的藥對付我們,而且,先前的我隻是嚐了一小口,就已經感覺到輕微的困意了,若是我真的喝了一整杯,一定會如他所料那般不省人事;而鈴奈喝了那麽多,卻隻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現在看上去也沒有大礙,這明顯又與我的判斷相衝突。

這是惡鬼的血脈所形成的抗藥性嗎?我自然而然地作出了這種推測。

明明之前顯得那麽呆笨,此刻卻又表現得這麽靈活,真不知道她是愚蠢還是聰明。

還有,剛才她的模樣到底是……

先把這些事放到一邊吧。

我看向被我廢了右手的下人,走了過去。

下人露出了驚慌失措的表情,想要遠離我。

“你再動,我就殺了你。”我說。

他不敢動了,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將軍閣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受人指使,被……被這個意圖謀反的罪人所指使而已!將軍閣下,請放過我吧,我不想死!”

聽了他的話,我倒是心中一動。

剛才我還在困擾要怎麽收拾眼下的局麵,畢竟青年好歹也是一個貴族,殺了他很可能會招惹麻煩,但是我卻又不小心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在這個世界,我是地位遠比這個貴族高的斬鬼將軍,而不是一介籍籍無名的平民角色,即使動了殺手,似乎也不至於被麻煩纏身。

我試著開口:

“既然如此,對於這一起事件,你應該知道要怎麽對這裏的下人們解釋吧?”

“是,我知道,我知道的……”他連忙向我跪拜。

“如果你沒有辦好,想必也知道會有什麽下場。”我威脅他。

“是,我一定會辦好!”他不敢抬頭。

我盯著他,他恐懼地顫抖不已。

這時,旁邊的鈴奈突然發出了興奮的叫喚:

“寧海、寧海!”

“什麽事?”我看向她。

“這把刀是鬼切誒!”

她將自己奪來的武士刀展示給我看。我仔細地觀察著,發現刀身的側麵銘刻了一行短句:一諾千金。

“隻是刻了一句話而已,並不一定是鬼切吧。”我說。

“呃……”她呆了呆,“好像也是。”

跪在地上的下人小心翼翼地說:“將軍閣下,這把刀是貨真價實的鬼切。”

“真的?”我反問。

“真的,千真萬確,我以自己的性命保證。”他連忙說。

既然他這麽說,那這把刀也許就真的是鬼切了,可剛才的青年卻沒有使用它的力量,是因為覺得以我這種“動彈不得”的人為對手不需要念出言靈嗎?不過即使用了,他的下場也不會有決定性的變化,無非是殺他的人從鈴奈變成了我而已。鬼切隻能強化武士的速度與力氣,卻不能強化武士的身體強度,這種對手隻要當麵進入我的十米內就會被我輕易殺死。

“太好了,這樣一來我就可以成為武士了。”鈴奈滿懷期待地說。

真不知道這對她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想起了之前的畫麵,對她說:“鈴奈,你殺人了。”

“嗯,這怎麽了?”她好像還沒從興奮中清醒過來。

“你沒有什麽感覺嗎?”我問。

“感覺?”她困惑地歪著頭,“沒有。”

“你對殺死了他這件事沒有特別的感覺?”我訂正了一下問法。

“沒有啊,寧海,你到底怎麽了?”她好像覺得我非常奇怪,“這種小事就不要再說了吧。寧海,你看你看,我有鬼切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和你一樣的武士了!從今以後我們就一起戰鬥吧,好不好?”

我看著她歡喜雀躍的眼神。

這一雙鮮紅色的眼睛不沾染絲毫塵埃,猶如上好的寶石一般倒映著我的身影,非常好看;然而,經過了剛才的事件與問答,我卻從中感受到了一種非人的漠然,仿佛有一頭殘忍的惡鬼正藏匿於這看似美好幼嫩的外表之下,陰冷地窺伺著我的一舉一動。

……

因為出了那種事情,所以我們離開了青年的宅邸,就近找了一家旅館住下。

次日早晨,我收到了平賀才人的來電。

我接通了電話。

“寧海,你那邊如何?”他的聲音中透露著疲憊。

“一切正常。”我沒有說出昨日發生的事,“倒是你那邊又怎樣了?你的心情似乎很差。”

“嗯,是不怎麽好……”他歎息著,“總而言之,我已經到水信玄城了,你在什麽地方?我去找你。”

我說出了自己住的旅館的名字。

“我記下了,這就過去。”他掛斷了電話。

一個多小時之後,他出現在了我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