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定今生

第八十六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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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森沒有想到,秦思思的棋風竟然如此的凶悍,在初盤時便率先的發難,她在中國流的陣勢裏坐碰右靠,極盡無理之能事,而自己想平穩開局的意圖也被徹底的打破。

隻是這樣的局麵對木森來說,已然是碰到太多太多了。在成都的這段時間裏,他與職業棋手有了數百盤的對局,剛一開始,那些職業棋手無不是以上手的姿態來與木森對局,甚至有的人把這樣的對局當成了指導棋來下。他們經常會將自己研究的一些布局上的新手在與木森的對局裏加以演練,而這些新手經過實踐,往往並不能成立,也因為如此,這些新手就變成了實際意義上的無理手。而剛開始與他們對局的木森因為經驗的欠缺和布局功力的薄弱,也經常會被這些無理手所困擾,但久而久之,也讓他練就了一套開局時就與對手纏鬥的工夫,也因為如此,木森對布局也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相比較而言,對付秦思思此刻的戰法,木森更顯得遊刃有餘。

棋至中盤時,因為秦思思貿然的打入,白棋竟被木森生生的割出了兩塊孤棋,而此時雙方的實地倒是相差無幾,但毫無疑問,接下來的戰鬥,已經無關乎與雙方實地的多少,而在於秦思思是否能將這兩塊孤棋成功的做活。

而此時,麵對這樣的局麵,秦思思在心裏對李理所說的話,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和認識。第一便是對木森中盤的力量有了更為直觀的認識,秦思思在女子棋界裏也素以力量著稱,而她的這種力量在與男棋手的對局裏也未見得差,往往還能戰而勝之,但是今天在與木森的對局裏,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力量是多麽的渺小,而讓她更為吃驚的是木森的計算力,在數個局部的爭鬥中,對手每一步都算的很精確,而自己經常是棋差一招,從而導致了全局的被動。另外,始於李理說的木森的布局稍差的話,秦思思也有了認識,但是這種認識卻是迥然不同於李理的說法。基於李理原先的說法,秦思思為了在布局時取得領先,下出了一係列的強硬的著法,她原以為木森會在此做出一些讓步,但是在對手做出了相應的反擊之後,她終於明白,木森的布局水平隻可能在自己之上,卻決不會在自己之下。但是這時候的醒悟似乎有點晚了,秦思思為了不至於立即崩盤,便一招強似一招,下出了近乎於無理的著數,而隨著木森的反擊,秦思思體會到了什麽叫騎虎難下欲罷不能的滋味,基於第二點的認識,在秦思思的心裏,甚至已經做好了棋局結束後怎麽對付李理的打算。

“叛徒,叛徒,死叛徒,臭叛徒,害我吃這麽大的虧!”秦思思在心裏忿忿的罵道。

“啊切”正在錢立的辦公室聊天的李理忽然打了個噴嚏。

“咦,李總怎麽了?是受涼了嗎?”錢立關心的問道。

“沒什麽,鼻子有點癢。”李理抽了抽鼻子說道。

“是嗎?這年輕人可要注意保養身體哦,千萬別那什麽的啊。”錢立笑嘻嘻的說道。

李理愣了一下,隨即反映了過來,笑道:“老錢啊,真看不出來,你也有花花腸子啊,唉,可惜啊,你老人家現在已經是年華已逝,青春不再嘍,嘿嘿,你就羨慕我吧。”

錢立哈哈大笑,說道:“李總啊,我覺得現在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一句話,對我的胃口。”

李理將剛喝進嘴的一口茶‘撲’的一聲噴了出來,說道:“老錢啊,拜托你說話檢點一些好不好,什麽喜歡不喜歡的,讓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錢立嗬嗬一樂,說道:“對了,李總,你今天怎麽不和我打賭了?”

李理笑道:“這個賭怎麽打?我賭誰輸賭誰贏呢?賭思思贏的話,實在是沒把握,賭木森贏的話,要是讓思思知道了,我不死也得脫層皮。”

錢立笑道:“你敢說思思贏不了?當心我告訴他哦。”

李理搖頭道:“老錢你不是這種人,再說,就是當思思的麵我也敢說她贏不了,隻是賭卻是打不得的,性質變了,那可是要鬧出人命的啊!”

錢立也搖頭,歎道:“看來又一個‘氣管炎’誕生了。”

李理笑道:“什麽叫又一個?看來老錢你也不例外啊!”

錢立大笑,說道:“彼此彼此。”

李理也笑,說道:“同好同好。”

倆人相對大笑了一陣,引的室外的人紛紛探頭進來張望。

李理好容易止住了笑,說道:“老錢,你是不是打賭打出癮頭來了?要真是這樣的話,我這有個賭你打不打?”

錢立笑道:“打不打賭我倒無所謂,隻是你的烤鴨的滋味還是不錯的。”

李理掏出煙來,敬了一隻給錢立,錢立卻伸手擋了回來,說:“戒了。”

李理也不勉強,自顧著點上煙,說道:“這樣,老錢,咱們就打這次新人王賽的冠軍是誰,怎麽樣?”

錢立問道:“這怎麽打?八個人,誰都有可能獲得冠軍,而且實力也都相差無幾。”

李理說道:“這好辦,我就賭這次的冠軍是木森,如果是其他人獲得了冠軍,不管是誰,都算老錢你贏了。”

錢立笑道:“那你豈不是吃大虧了嗎?”

李理笑道:“我要的就是這口氣,再說了,這獲得冠軍也不過就是連勝三場的事情。”

錢立一拍腿,說道:“好,要是這樣的賭我都不打,那我豈不是成傻子了嗎?我賭了,咱們還是老規矩,全聚德的烤鴨。”

對局室內,秦思思輕歎了一聲,將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缽裏,向裁判示意自己中盤認負。

此時棋盤上的形式對秦思思來說,再無一處可爭勝負的地方了,她原先的兩塊孤棋倒是頑強的活了下來,隻是這活的代價卻未免大了點——她原來的實地倒沒有消減,但也並未增加,而木森通過攻擊她的兩塊孤棋,卻至少長了二十目的空。在秦思思這樣的職業棋手的眼裏,這棋已經無法再繼續下去了,即便是扣除黑棋的貼目,這剩下來的十幾目的差距,在大官子的階段,這絕對是不可逾越的。

木森見秦思思認輸,雖早在自己的預料之中,但還是微微的怔了一下,等簽過字之後,他輕聲的問秦思思,是否馬上複盤?

秦思思輕輕的笑道:“等有機會咱們再複盤吧,我現在要去找一個人算賬。”

木森呆了一呆,問道:“算賬?”

秦思思笑而不答,將棋盤上的棋子收拾完之後,便轉身兀自離開了對局室。

木森歎了一口氣,隱隱的料到某人要倒黴了,想了片刻,自覺自己還是呆在對局室裏比較好一點,搖了搖頭,便轉身來到其他的比賽台前,靜靜的觀望著。

木森慢慢的踱到四號台前,他因為怕打擾到對局的棋手,隻是離著兩米遠的地方靜靜的瞧著。

對局的雙方一個是和木森年齡相仿佛的人,另一個看上去要年輕了很多,大約二十二三歲的樣子,圓圓的臉,一雙小小的眼睛。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圓臉的小夥子抬起頭四處看了看,當眼光轉到木森的身上的時候,不由的微微的怔了一怔,忽然張大了嘴,衝著木森笑了笑。

木森也是一愣,隨即微微的點了點頭,還了一笑。

木森見那小夥子表情友善,不由的近前了一步,仔細的觀看起倆人的對局來。

木森看得仔細時,不禁有些驚訝,原來此時的棋盤上不過寥寥的數十手棋,正是堪堪進入了中盤,而此時離中午封盤的時間大約隻有十分鍾的樣子了。

木森又轉頭看了看其他的對局,雖然進度比這盤棋要來的快一點,但是想在中午封盤前結束比賽幾乎是沒有什麽可能。

木森又看了會圓臉小夥子的對局,等將整個的形式做了一個大致的判斷後,卻仍不見倆人落子,便心生無趣,轉身離開了對局室,走時又回頭看了圓臉小夥子一眼,隱隱的竟盼著他能贏下這盤棋來。

木森一出對局室,便被迎麵而來的幾個記者圍住,這次新人王賽雖然不是頂級的賽事,但由於看點頗多,來采訪的記者倒也不少。

等木森好不容易從記者堆裏鑽出來的時候,卻見李理正雙手抱胸,冷冷的盯著自己看著。

木森愣了一下,問道:“大理,你怎麽了?幹嗎這樣看著我?”

李理冷冷的道:“你小子也太不給麵子了吧?”

木森飛快的看了看四周,見人都走的遠了,這才問道:“到底怎麽了?大理,你是怪我贏了這盤棋嗎?”

李理哼了一聲,說道:“你說呢?你小子贏就贏吧,幹嗎殺的人那麽慘?”

木森呆了一呆,正想說什麽,卻見李理愈發的激動,道:“你小子幹嗎一點情麵都不留?好歹也要讓一點啊?就算不照顧你嫂子的麵子,你也得為我想想吧?”

李理一邊說著一邊指著自己的耳朵,說道:“你小子瞧瞧,我都慘成什麽樣了?差點就成紅燒豬耳了。”

木森看著李理通紅的耳朵,忽然想起秦思思算賬的那句話,不由的放聲大笑起來。

李理見木森笑的前仰後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三兒,你可真他媽的給我長臉,我明明對思思說你布局不行,你卻偏偏在布局上贏了思思,你知不知道,我剛才給思思罵的連上吊的心都有了,不行,你小子得補償我,今天中午的飯就歸你請了。”

木森忍住笑,說道:“行行,沒得說,中午我請。”

木森的話音未落,旁邊卻傳來秦思思的笑聲:“不行,晚餐也得你請,不,還有明天,還有後天,等你哪天不比賽了,咱們這才算完!”

李理一拍木森的肩膀,說道:“對,思思說的對,咱們就吃到不比賽的那天,要是你能拿到冠軍,咱們還要加三天,以示慶祝。”

木森苦笑道:“我倒是很想拿冠軍,隻是照你這樣吃下去,我怕是冠軍沒拿到,就給你吃的破產了。”

秦思思笑道:“沒關係,沒錢我借你,反正這次冠軍的獎金很豐厚,不怕你不還。”

木森呆了一呆,忽然一把摟住李理的肩膀,輕聲的笑道:“大理,你可真娶了個好老婆,恭喜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