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繼西剛從承包地回來, 剛進院門就被三個小蘿卜頭給圍住了。
“舅舅,我們想要竹鳥!”
“爸爸,我們想要竹鳥!”
楊繼西手上還帶著泥呢,也不好挨個摸他們腦袋, 聞言有些疑惑, “什麽竹鳥?”
“方才隊裏幾個孩子過來玩兒, 手裏就拿著竹片編成的鳥, 他們看得眼饞, 這不,惦記上了。”
楊二奶奶笑道。
“這樣啊, ”楊繼西把手給他們看了看,“我先去洗個手再說?”
“好。”
三個孩子紛紛讓開,楊繼西一邊洗手一邊問孫桂芳回來沒, 楊二奶奶搖頭,“去燕燕那看孩子了。”
“這樣啊, ”聞言楊繼西笑了笑, 然後對孩子們說, “咱們不用竹子編,用梭葉編, 梭葉軟一點,你們玩兒也不會傷到手,好不好?”
“好。”
隻要是鳥, 管它是啥編的呢。
等孫桂芳回來時, 便見院子裏的幾個孩子一人拿著兩個梭葉編成的竹鳥,正在你追我趕的, 瞧著十分歡樂。
“孩子怎麽樣了?”
楊二奶奶問她。
孫桂芳微微歎了口氣, “還有些發熱。”
“這天冷了, 孩子就容易著涼,”楊繼西把搪瓷杯遞給孫桂芳,孫桂芳打開喝了一口,發現是糖水,她笑看對方。
楊繼西衝她一笑,“冰糖水。”
“難怪這麽好喝,”孫桂芳又喝了一口,接著道,“燕燕說如果吃了午飯還這樣,就再送到衛生院瞧瞧。”
“那是肯定的,這孩子可不能燒久了,很容易成傻子的,”楊二奶奶就提起了沈鳳仙娘家的侄兒,“那就是發現晚了造成的。”
“她侄兒和石頭一般大吧?”
楊繼西問。
“要小一點,再過幾年也快議親了,怕是不好娶媳婦兒哦。”
但凡心疼點自己姑娘的,都不會把姑娘嫁給一個腦子有點問題的男人。
那可是關係姑娘後半輩子的事兒啊。
“過兩天副隊長家要吃滿月酒了,這離得近,咱們早點去,也好搭把手。”
郭紅前不久生了一個孩子,現在正坐月子呢,楊二奶奶他們已經送了雞蛋過去了,等滿月酒的時候再送點。
“我看趙長軍對郭紅挺好,沒有像別人說的什麽娶不到姐姐才娶妹妹,”說到郭紅,就讓人想到趙長軍之前癡念對方堂姐,不願意成家的事兒。
但二人結婚這麽久,那感情瞧著是越來越好,而且副隊長家也沒有那麽多的糟心事兒,和和樂樂的,瞧著就好。
“我倒是覺得郭紅對趙長軍不怎麽上心。”
“欸,我也瞧出一點了,你們說這咋回事啊?”
“不管怎麽樣,隻要好好過日子,那比啥都強。”
楊繼西手裏沒活兒的時候,便去楊繼麗那邊幫忙建房,他就暫住在二姐夫的堂哥家,吃飯跟著楊繼麗夫婦吃,不過他去的時候背了五十斤大米過去,這方麵倒是不缺。
等楊繼麗他們的房子建成的時候,已經快過年了,期間楊繼西過去幫了好幾次忙,幾個姐夫也去了多次。
劉章這邊的活兒脫不了手,所以楊幺妹把平安送到楊繼西這邊,自己去幫了幾次忙。
總之房子建成後,楊繼麗夫婦邀請他們去吃暖房飯,除了他們外,就是二姐夫一家人,外人是沒請的。
楊繼西又背了二十斤大米過去,還有二十個雞蛋,這都是經過商量後送過去的。
兩個外甥在楊繼西家住了快兩個月,每天都高高興興的,吃得也好,回去後都被家人說長胖了,也長高了。
嫣嫣跟著他們一起玩兒,也被護得好好的。
在楊繼麗新家住了一晚上後,楊繼西一家人才回家。
到家時聽楊大奶奶說楊大爺爺昨晚上不舒服,楊繼康夫婦連夜把人送到了衛生院。
楊二爺爺聽得有些緊張,“咋忽然不舒服呢?”
“就吃了晚飯後,臉色就不對,剛開始說吃噎了,石頭就扶著他回房躺著,半夜的時候我聽見他哼哼唧唧的,伸手一摸他的頭,全是冷汗。”
楊大奶奶這會兒想起來還覺得後怕呢,“我趕緊點了豆油燈,見他臉色發白,嘴都烏青烏青的了,我就把繼康他們叫過來,繼康他們也嚇住了,然後連夜背著人去衛生院了。”
石頭都跟著去了,她在家看著歡歡和樂樂。
這會兒石頭他們還沒回來呢。
“我去衛生院看看,”楊繼西眉頭微皺,反正這兩天也沒啥事兒,他去瞧瞧。
“成,你去看看,”孫桂芳點頭。
楊繼西一路快走來到鎮上,走進衛生院卻沒找到人,打聽後才知道昨兒晚上,大夫就建議楊繼康他們把人送到縣醫院去了!
“大夫,我能問問我大爺是得了什麽病嗎?”
“闌尾炎,而且是急性的,這個可是很容易出人命的,我們這條件不允許,割不了闌尾,得去縣醫院才成啊。”
楊繼西趕緊去找陳翔,好在陳翔在家,車也在家,立馬把他送到縣醫院,就這陳翔也沒走,而是跟著他進了醫院,好方便看看有啥需要再幫忙的。
李成傑可是多次叮囑了他們,要是遇見了楊繼西夫婦,有啥需要幫忙的地方,那就盡力幫。
“手術做了,這會兒也醒了,瞧著精神還不錯,醫生讓我們注意傷口,老人的身體不比年輕人,怕發炎,就是流朧水。”
巧的是剛上住院部二樓,就碰見走廊上的楊繼康,楊繼西二人趕忙上前。
聽完楊繼康的話後,楊繼西也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錢帶夠了嗎?”
“帶夠了,家裏就留了十塊錢,其餘的全帶上了,”楊繼康笑了笑,又和陳翔說了幾句話,得知楊繼西是坐陳翔的拖拉機下來的,也感謝對方幫忙。
楊繼康說請他們吃飯,陳翔表示不用,可還是被拉著去吃了葷麵。
康嫂在病房裏守著,石頭跟著他們一道吃麵,吃完麵後,楊繼康買了三個肉包子帶回去。
“康嫂,你和石頭先回家去,這裏由我和康哥看著,歡歡和樂樂沒看見你,肯定會哭的。”
楊繼西對康嫂道。
康嫂確實惦記著家裏,而且她到底是兒媳婦,給公公擦身體啥的也不好,都是楊繼康在忙,她就端點水啥的。
“對,你和石頭先回家,陳同誌,就麻煩你了。”
陳翔趕忙擺手,“說什麽麻煩,那兩位楊哥,我就先帶嫂子和侄子回去了。”
“欸,”楊繼康把人送到醫院門口,還低聲叮囑了石頭一番,一定要機靈點,保護好他和康嫂。
石頭已經是少年模樣了,他滿臉嚴肅地點頭,“爹您就放心吧。”
楊大爺爺不知道啥叫闌尾炎,隻知道自己的腸子少了一截,頓時難過得不行。
不管楊繼西和楊繼康怎麽解釋,怎麽安撫,老人心情都不怎麽好。
好在同一個病房裏,一個有知識的老爺子見到後,和楊大爺爺解釋了一番。
“就好像爛牙,拔掉那塊爛了的就沒事兒了,你現在不是能吃能喝嗎?你要是不割了那東西,你才沒機會吃喝咯。”
這話讓楊大爺爺豁然開朗,“和爛牙一樣啊?那沒事那沒事兒,我五十二歲那年,有一顆牙齒就爛了,疼起來要人命,我也狠,找人給我拔咯,雖然當時流了點血,可過後一點都不疼了,那叫一個舒坦。”
見他又開始有說有笑後,楊繼康無奈地與楊繼西對視了一眼。
二人輪流守著楊大爺爺,白天找個地兒眯一會兒,然後睡醒了就和另一個換位置。
第三天得到消息的張,,,,健,,,康來了,但因為老人精神狀態不錯,身體也恢複得好,所以一天後,就被楊繼康他們勸回去了,畢竟聽說他爹也身體不適呢。
住院住了五天,第六天才出院。
楊繼西去找了一輛小車,一聽是拉病人出院,人家還要加一毛錢,不然不願意。
“ 我這車剛買的。”
那人道。
楊繼西也理解,也是就找了一輛瞧著有些舊了的小車,這師傅也不加錢,還問需不需要上樓幫著扶老人。
這自然是不需要,楊繼西兄弟二人就足夠了。
車進不了生產隊,不是因為不讓,而是因為路不夠寬,所以下車後,楊繼西和楊繼康輪流背著楊大爺爺回到家。
路上碰見村民,還會打聲招呼,別人問楊大爺爺生了啥病,楊大爺爺就會高聲回著,“也沒啥,就是割了一截腸子。”
好家夥,別人聽得目瞪口呆,眼睛直往他肚子上看,但因為楊大爺爺趴在楊繼康背上,也看不清,於是等他們到家時,後麵便跟著十幾個老爺子,這都是過來看割了腸子的肚子長啥樣子的。
結果看見的是一道疤,還有些紅,得養養。
楊繼西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漱,用了三桶水,接著倒頭就睡。
嫣嫣和孫桂芳坐在床邊看著他,一直到楊二奶奶喚她們時,才輕手輕腳地出去。
“爸爸眼睛都黑了,”來到老堂屋,嫣嫣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下麵輕聲道。
楊二爺爺聽得也心疼,“這醫院能吃好睡好嗎?那肯定是累著了,繼康回來也是,洗了澡就去睡了,我看也別叫他們吃晚飯,大不了半夜餓了,再煮麵吃。”
“我和大嫂就是這麽商量的,”楊二奶奶接話道。
楊繼西幫著照看楊大爺爺,楊大奶奶和康嫂自然想著請他們一家過去吃頓飯,但眼下二人都累得不行,所以就不說晚飯的事兒了。
隊裏來看楊大爺爺的人不少,大多數都是衝著他少了一截腸子是啥樣子,七嘴八舌地問起他發作時是感覺,被割了的時候又是啥感覺。
結果楊大爺爺卻道,“我是吃了晚飯感覺肚子隱隱作痛,後來就越來越疼,然後就疼得不知道啥了,等我醒來,繼康就說我腸子被割了一截丟了,把我嚇得喲。”
“那可不就是嚇人,這人和畜生不一樣,腸子也能割嗎?”
“是啊,這割了腸子,那身體真的和以前一樣嗎?”
也別怪他們這麽問,這麽害怕,對於他們來說,在身上動刀子,那就是很可怕的事兒,沒把他們當人,也不知道缺了一點東西後,這還算不算完整的人。
“嘿,說你們不懂呢,這是西醫,我那腸子就是和爛牙一樣的東西.....”
楊大爺爺跟他們解釋起來,康嫂聽得好笑,但也沒打攪他們,該給送開水來就送,等那些人走了後,天都黑了。
楊老漢一家這才過來。
“剛才見人多,也就沒來,大哥你好些沒?你真割了腸子?”
楊老漢看了一眼他的肚子問道。
“割了,好得很,一點事都沒有。”
對著他們,楊大爺爺的話反而少了,“我有些困了,石頭,扶我去房裏歇會兒,老三,你們回去吧,我沒啥事兒。”
楊老漢他們聽到這話,也沒再多待,轉身回家了,到了自家堂屋,楊繼東道,“我說應該去看看的,你們非不讓我去,大爺肯定是生氣了。”
“不是有兩個人照顧了嗎?你去也沒啥事兒幹,”楊老婆子歎氣道,“這天冷,你以為守夜好啊?我也怕你著涼了。”
“看你大爺挺好的,你又不是他的兒子,不用這麽趕著去照看。”
楊老漢話裏有話,說的就是楊繼西。
沈鳳仙卻不讚同,“爹,都是一個大院的,以後要幫忙的地方還有很多呢,再說了,狗蛋西叔這也是仁義,不說大爺了,就是我們家出了事兒,人家也照樣幫。”
這下楊老漢不說話了,他隻是覺得心裏不得勁兒,前段時間楊老婆子生病,可沒見楊繼西跑去照看。
雖然過繼了,可這到底是親娘啊。
楊老婆子也想到這事兒了,臉色也說不上好看,楊繼東見此輕輕拉了一下沉鳳仙的衣角,沈鳳仙沒再說話。
這邊孫桂芳一直沒怎麽睡,就怕楊繼西醒了,她卻睡著了,沒法給他煮麵。
她也知道自己睡著了,楊繼西絕對不會叫她起來的,可她自己心疼楊繼西。
結果就是楊繼西一覺到天亮,睡得飽飽的,氣色十分好,倒是孫桂芳精神不濟了。
“你啊,傻得很,”楊繼西一看就知道咋回事,伸出手抱住她笑道。
“你才傻呢,”孫桂芳又打了一個哈欠,惹得楊繼西輕笑不已。
“幹脆再睡會兒,我去做飯。”
“不睡了,睡久了晚上睡不著,”孫桂芳搖頭,楊繼西給嫣嫣穿衣服的時候,她倒是睡了一會兒。
等三人到老堂屋這邊時,楊二奶奶已經把饅頭都蒸好了。
見楊繼西精神不錯,她瞧著也高興,可見孫桂芳那樣子,她就忍不住瞪了眼楊繼西,“回來就鬧啊?也不心疼你媳婦兒。”
這話讓二人紅了臉,孫桂芳趕忙解釋了一番,楊二奶奶才笑道,“你管他幹啥,我和你爹覺少,聽見動靜立馬就起來了,下次你睡你的,別管他。”
“就是,就是,”楊繼西點頭。
被孫桂芳輕輕地打了一下。
中午楊大奶奶他們請楊繼西一家過去吃飯,另外一邊沒叫大人,隻叫了毛蛋和狗蛋。
就這沈鳳仙夫婦都覺得不好意思,可楊老漢他們卻覺得大哥嫌貧愛富,瞧不起過窮日子的他們,卻巴結二哥一家。
不過沒人管他們,楊繼西大口吃飯,還和楊繼康喝了一杯。
臘月二十八那天,郵遞員送來了一個大東西,青鳥牌縫紉機。
“你請文清兄弟弄回來的?”
打開看見是啥東西的孫桂芳又驚又喜道。
“對,幾個月前就給他寫了信,拜托他幫我瞧瞧,這縫紉機是別人用了兩年後賣的,”楊繼西拆開信看完後說道,“但是沒壞,之前那主人也挺愛護。”
“是挺好的,”楊二爺爺把縫紉機立起來,仔細看了看後滿臉笑意地點頭,“多少錢?”
“這得用票,錢不好買吧?”
楊二奶奶小心翼翼地摸著,一邊說道。
“是從私人手裏買的,就用錢不用票,”楊繼西解釋。
“多少錢啊?”
孫桂芳問。
“六十八,本來是七十的,文清兄弟說六八六八,聽著又順又發,圖個吉利,這不給講價講下來了。”
楊繼西把信給孫桂芳看。
“把錢寄過去沒?”
楊二奶奶問。
“還沒有,我說最近手裏還有些緊,得等等再給。”
“馬上就開村會了,再說咱們把兩頭豬一賣,到時候隊上還要分錢,家裏再湊湊,把錢寄過去。”
楊二爺爺說。
“不用不用,文清兄弟在信後麵提了錢的事兒,讓我們不用這麽著急給錢。”
楊繼西又從孫桂芳手裏接過信,給楊二奶奶他們看。
錢確實沒寄,畢竟今年買了房子,又借了錢給楊繼麗家,那肯定得錢緊一段日子。
所以今年兩頭年豬都要賣,也不打算去和別人一起在肉聯廠買年豬。
但是楊繼西還是買了十斤豬肉回來,加上隊裏分的魚,買回來的兔子,以及家裏養的那些雞,把老一點的宰了過年,即便不夠他空間裏還有從嶗山換回來的雞呢,這年能過好的。
家裏得了一台縫紉機,楊二奶奶和孫桂芳開始研究起來,楊繼西和楊二爺爺做飯。
楊大奶奶她們也過來看縫紉機,就連楊老婆子都過來了。
“這瞧著不像是別人用過的,看著很新啊。”
楊老婆子滿眼羨慕,“咱們生產隊,也就隊長家還有楊老六家有這個。”
“是不錯,這買得好,”楊大奶奶笑道。
孫桂芳垂眸用抹布輕輕擦拭著縫紉機的各個地方,她想起那天晚上楊繼西說的話,說她嫁過來委屈了,原來是想著這些東西。
晚上孫桂芳笑眯眯地讓楊繼西趴在**,然後給他捏肩捶背,嫣嫣見此也要加入,但上麵有孫桂芳了,所以嫣嫣就給楊繼西捶小腿。
楊繼西享受著母女二人帶來的快樂,“好了好了,可別累著你們了。”
五分鍾後,楊繼西就舍不得她們受累了,一手拉住一個,“來,嫣嫣今天想聽什麽故事啊?”
嫣嫣舉著小手道,“青鳥的故事。”
“那聽媽媽說,你認真聽,待會兒我說完了,會提問哦。”
孫桂芳笑道。
嫣嫣點頭,“好。”
故事說完後,孫桂芳笑問著嫣嫣,“第一個問題,青鳥為什麽不願意和喜鵲它們分享自己的食物呢?”
嫣嫣仔細想了想,“因為那是青鳥自己找到的食物,喜鵲它們是半路瞧見後湊過去的,它們什麽也沒有幫忙,青鳥不給它們吃是可以的。”
楊繼西聽完她的話摸了摸她的腦袋,“那爸爸問你......”
一家三口正說著話呢,忽然聽見外麵有什麽落在樹上的聲音,楊繼西出去一看,原來是下雪了。
“得加被子,”楊繼西去跟楊二奶奶他們說了一聲,接著回來便見孫桂芳已經拿出一床被子了,“嫣嫣不睡小床,就和爸爸媽媽睡,這樣暖和。”
“好。”
嫣嫣高興得咧嘴。
第二天是除夕,石頭帶著弟弟妹妹們在院子裏玩兒,還要盯著他們不能玩得太久,小心凍著了,大人們要不就是準備祭拜祖先的香燭啥的,要不就是在灶房忙。
上山時,因為雪有些大,所以楊繼康帶著楊繼西幾個年輕人上山祭祖,回來後在楊大爺爺那吃飯。
福娃已經能吃米糊糊的,楊老婆子先給他喂了,自己再吃,也不讓沈鳳仙抱,自己抱著一邊吃飯。
不說別的,帶孩子這方麵,楊老婆子還是有經驗的,至少福娃在她懷裏,很少哭鬧。
福寶也長高了不少,瞧著也沒那麽瘦巴巴的了,她愛和嫣嫣還有歡歡、樂樂玩兒。
吃飯時,幾個小家夥也坐在一起,吃完飯就去火堆旁坐著,等著吃飯前燒進去的紅薯。
石頭是大哥,過年的時候就負責看著弟弟妹妹,也要照顧弟弟妹妹的心情,好在弟弟妹妹都是聽話的,石頭帶著也省心。
也有鬧矛盾的時候,不過石頭和月華很快就會解決,狗蛋懶洋洋的就想睡覺,吃了飯就回家躺著了。
“月華期末考試又考了第一名,真厲害啊,”在楊二奶奶這邊取暖的幾人正在聊天,其中康嫂就誇讚起月華。
肚子已經微微顯懷的何明秀聞言笑道,“也是下了功夫的,每天早上天剛蒙蒙亮就起來背書了,我瞧著都心疼。”
“那是很勤奮的了,”楊二奶奶笑著點頭,“好好讀,我聽隊裏的知青說,讀書好著呢,以後考上大學,那可是會分配工作的,吃國家飯,多好啊。”
“我倒也不指望她能考個大學,”何明秀笑得合不攏嘴,“能讀個中專師範出來,回我們鎮上教書,我就謝天謝地咯。”
“你眼光得長遠點啊,”康嫂笑道。
“反正啊,隻要她能念,就一直念下去,我和她爹也沒啥本事,幫不了她啥,不拖她後腿就好了。”
何明秀摸著肚子道。
“你這麽想是對的,”楊二奶奶連連點頭。
孫父他們商量後,到底沒出去,就在家過年。
初一一大早,楊繼西夫婦就把給二老的紅封給了,嫣嫣和石頭他們的也給了。
吃了午飯,楊繼西夫婦帶著嫣嫣打著傘去了孫家。
天下著小雪,入眼的都是一片白,路上還不怎麽好走,有些竹子倒在路上,好在楊繼西有準備,他把空間裏放了柴刀。
孫桂芳背著嫣嫣往前走,還跟嫣嫣說話吸引她的注意力,趁著這個時候楊繼西拿出柴刀,就把被雪壓倒的竹子給砍了,竹子砍下也沒亂丟,而是整齊地擺放在一旁的土坎上。
這一路走來都是這麽做的,所以也廢了一點時間,但因為天冷,所以楊繼西讓孫桂芳帶著孩子先走。
孫桂芳也怕冷著孩子,所以先一步到孫家,得知楊繼西還在後麵“順”路,孫父二話沒說,提著柴刀就去“接”人了。
等二人回來時,嫣嫣正在灶房火堆旁坐著,手裏拿著烤紅薯小口小口地吃,“爸爸,姥爺,吃紅薯。”
她招呼著。
“好,嫣嫣先吃,”孫父笑眯眯地說道。
楊繼西把背簍放下,裏麵滿滿的都是年貨。
孫母也懶得說他們了,每次來都是這個樣子,想著今年他們沒有留年豬,回禮的時候就多給點臘肉。
孫三嬸得知他們過來拜年,拉著貴子來串門,瞧著她好聲好氣沒有以前那麽咄咄逼人,楊繼西還有些不適應。
而說著說著,楊繼西就被問上了,“聽說你舅舅家的表哥是跑車送貨的?”
“是,”楊繼西點頭,“長途車,累得很,而且半道上也很危險,運氣不好,就會遇見搶車的,這好點嘛,人沒事,貨沒了,這壞一點,那就不好說了。”
“那能跑不那麽遠的地方不?”
孫三嬸也知道跑長途車送貨那肯定是危險的,所以趕緊又問道。
“表哥是跑長途送貨的,別的我也不清楚,”楊繼西看了眼貴子說道。
貴子在孫三嬸還想說啥的時候拉住了她,“我就想待在生產隊,不去別的地方,而且開車我也不會,也不打算學,在家挺好的,等你們老了,我還能照顧你們呢。”
“那你出息了,更能照顧我們,說不定還能把我們接到城裏去住呢!就像你堂哥,別看現在你大伯他們在老家待著,等年紀大了啊,那肯定是要跟著你堂哥堂嫂過日子的,那可是大城市,吃的喝的都比咱們這強多了,”孫三嬸一副他還小不懂事的話語開口。
聽得貴子當場鬆開手,站起身就走了。
孫三嬸也叫不住對方,索性也不管了,繼續跟楊繼西說,拜托他給問問,要是有位置啊就給貴子留著。
結果孫桂芳笑道,“有位置,那第一個考慮的,也是我們家西哥啊,再說了,這得要錢吧?三嬸準備多少錢。”
“這都是沾親帶故的,還要錢呢?”
孫三嬸聽見孫桂芳前半段話時,就很是尷尬,聽到後半段時,又開始有些疑惑了。
“表哥的位置那肯定是不能動的,就算有位置,那也是別家的,老子不幹了,給兒子女兒幹,這要是給外人,那肯定是要給錢的,”楊繼西接話道。
“我聽你們張姨說,她有個親戚,就是舅舅給的位置,花了幾大百吧?”
孫母問道。
“何止呢,”孫桂芳搖頭,“這可是一輩子的活兒,那怎麽也要一兩千。”
“一兩千??”
孫三嬸驚呼,這是搶啊!
“三嬸我跟你算算啊,”孫桂芳抬手示意她別那麽激動,“比如你今天二十歲,一個月的工資是30塊錢,一年就是360塊錢,這還不算加班的獎勵以及各種過年過節送的東西。”
“對,沒錯,”孫三嬸點頭。
“你看啊,你才二十歲,退休的時候,怎麽也五六十了吧?咱們就算五十歲,這後麵還有三十年,一年360塊,三十年就是10800塊,用一兩千換這麽多錢,你覺得吃虧嗎?”
孫桂芳問。
那10800的數字把孫三嬸給砸暈了,這會兒整個人還是恍惚的呢。
見她沒緩過神,楊繼西又道,“而且幹到一定年限,還得升職,那可不是一個月三十塊了,可能四十、五十、甚至□□十呢。”
“還有分房子,到了一定工齡,那是會分房子的,三嬸,你說這還吃虧嗎?”
孫桂芳笑問。
“不吃虧,不吃虧!”
孫三嬸仿佛看見自己兒子很有出息,被升職還有分房子,然後接他們二老出去享福的日子了。
“所以三嬸,你最少也得備一千塊錢,”楊繼西笑。
孫三嬸一下就清醒了,不說一千了,就是一百她都心疼!而且家裏就幾百塊錢,拿出來那不吃飯了啊?
“這個啊,那我得回去和你們三叔再商量商量,”孫三嬸扯了扯嘴角,起身離開了。
她走後,孫母好奇追問,“你張姨那個親戚真給了一兩千啊?”
“哪有,”孫桂芳笑了笑,“我唬人的。”
孫父聞言一笑,“不過她確實嚇住了。”
“我就說為啥這麽好說話,”楊繼西撓頭,“不過她怎麽知道表哥是幹那活兒的。”
“你表哥當時娶媳婦兒的時候,可被人搶著要呢,就衝著你們大舅那工作,好些人都知道。”
孫母笑盈盈地說。
下午孫三嬸又來了,不過這次後麵還有兩個人,是春娟和她男人。
吳家漢子自打那件事後,便沉默了許多,又怕唯一的媳婦兒跑路,所以對春娟好得不行,春娟要是出門啊,他跌定跟著。
而如今春娟已經有身孕了,四個月。
孫桂芳和楊繼西是一點都不知道這事兒,瞧見她的肚子才知道有喜了。
趁著男人們在堂屋說話,抱著嫣嫣的孫母低聲問臉色不錯的春娟,“幾個月不見你,氣色養得不錯。”
春娟笑道,“他們都不敢惹我,對我也好,加上我有了身孕,那就更好了。”
“他,毛病改了吧?”
孫桂芳小聲問。
“改了,”春娟淡淡一笑,“不改就打光棍吧,這樣的男人,除了我,也沒人要,現在都不敢自己出去,就怕別人指著他議論。”
孫三嬸沒坐多久就回去了,所以這邊灶房裏隻有她們幾人。
“我聽說翠翠....不怎麽好?”
說了一會兒話後,春娟提起翠翠。
“她啊,”孫母眉頭一皺,“能好嗎?給陳家當牛做馬不說,陳生爹媽對她也不是那麽好,人瘦得隻剩下一把架子了,瞧著就心驚膽戰的。”
孫桂芳倒是許久沒瞧見翠翠了,聞言一驚,“那她家人沒把她帶回去?”
“帶啥啊,她爹媽被她傷透了心,也不認她了,”孫母搖頭,“而且上個月陳生被那個了,陳生爹媽又哭又鬧,指著她說是喪門星,不然陳生能死?”
“屁,”春娟罵道,“他自己犯了事兒,而且肯定是大事兒,不然能被斃了嗎?翠翠就是腦子不清醒,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給害了,還把家裏人給傷透了!”
見孫母和孫桂芳齊刷刷地看著自己,春娟嚇一跳,“伯娘,桂芳姐,你們怎麽這麽看我?”
“以往你哪裏會說這話,”孫母又欣慰又有些難受,“長大了。”
“挺好,”春娟握住她的手,“我那會兒也是腦子不清醒......”
這邊楊繼西三人幹巴巴地坐著。
他和這吳家漢子是真沒啥話說。
說地裏的莊稼吧,可這吳家漢子之前也不怎麽幹活兒,是丟了肉聯廠工作後才回家幹農活的,所以還不是很懂。
說別的吧....那也沒別的話題啊。
孫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輕咳一聲說道,“今年的雪瞧著挺大,地裏的白菜和包菜都壓住咯。”
“是啊。”
“是啊。”
二人異口同聲。
然後又尷尬起來。
吳家漢子還問了個更尷尬的問題,“堂姐夫的妹夫現在在肉聯廠幹得挺好,是最年輕的屠戶啊。”
“哈哈是啊,”楊繼西尬笑。
“真好,”吳家漢子歎氣,“我當初.....哎,不說這個了。”
也沒人說啊,是你自己提的。
孫父和楊繼西對視一眼。
好在孫三叔來了,話題一下就轉到幹筍上。
“今年的幹筍分了不少錢,我想把房子翻修一下,”孫三叔說。
“行啊,”孫父點頭。
“到時候我過來幫忙,”吳家漢子笑道。
“好好好,”孫三叔應著,看向楊繼西,楊繼西還沒說話,就聽孫父叫他。
“繼西啊,你們生產隊又是茶林又是花椒林的,還養了魚,你還承包了地,這一年到頭也沒咋歇過,辛苦哦。”
“不辛苦不辛苦,”楊繼西咧嘴一笑,“就是忙了點。”
孫三叔聞言也覺得對方是有些忙,更佩服對方膽子大,“承包地可是要很大勇氣的,你是真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