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盡在不言中, 孫桂芳湊過去吻住他,她向來是羞澀的,很少主動,可現在她非常想親近楊繼西, 想要和他融為一體, 永遠不分開......
雨下了一夜也不見小, 聽著雨聲楊二奶奶這邊的人都賴床了。
楊大爺爺倒是早早就起來坐在自家堂屋門口, 時不時往左右兩邊張望張望。
聽著堂屋門口的動靜, 楊大奶奶也沒了睡意,索性起來穿好衣服, “老頭子,進來幫著做早飯。”
楊大爺爺很聽話地進了屋。
而楊老漢他們這邊一晚上都沒睡踏實。
畢竟雨天補的房頂不怎麽結實,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雨水進來, 但用盆接著倒也沒什麽大事。
除了孩子們,大人幾乎是天一亮就起來了。
楊繼南燒了開水, 舀了兩碗端進屋子, 讓何明秀捂住大花的眼睛, 接著拿出兩個雞蛋打入碗中,攪拌成雞蛋花, 給何明秀母女喝下,大花從昨晚開始又回來挨著他們睡了,楊繼南要求的。
楊老婆子也沒叫大花過去睡覺, 默認了他的行為。
“不準告訴別人雞蛋的事兒, 知道嗎?”
楊繼南叮囑著大花。
大花連連點頭。
“沒事兒了,”何明秀見楊繼南摸自己的額頭和手腕, 便笑道。
大花也湊過來學著楊繼南摸了摸, 最後點頭道, “媽媽不燙了。”
“是啊,媽好了,”何明秀抱著她,又對楊繼南道,“以後別買了。”
她說的是雞蛋。
“知道,”楊繼南把碗拿出去洗得幹幹淨淨,沈鳳仙就進來準備做早飯,見鍋裏有開水,有些高興。
楊繼南打著傘來到楊二奶奶他們這邊,結果堂屋門緊閉,一看就知道沒人起來。
他也不回去,就收了傘,坐在堂屋門口的凳子上。
等楊繼西打開堂屋門時,被楊繼南嚇一跳,“二哥?嫂子好些沒?”
楊繼西問。
“已經沒事了,”楊繼南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我來借一下灶門。”
楊繼西立馬明白,打開灶房門後,楊繼南走到灶門那,把偷偷拿過來的雞蛋殼扔了進去。
這般小心翼翼,楊繼西也沒有笑話他,要是楊老婆子知道楊繼南買了雞蛋回去給妻女吃,肯定會鬧翻天。
“謝了。”
楊繼南一臉輕鬆地打著傘離開。
楊繼西站在灶房門口,看著他往那邊走去,楊二爺爺從堂屋過來時便問,“是繼南啊?”
“是,”楊繼西點頭。
“是不是來燒雞蛋殼的?”
楊二爺爺又問。
楊繼西有些驚訝地看過去,“您怎麽知道?”
“這事兒我們這輩沒分家時,我常做,”楊二爺爺嘿嘿一笑,“不過我燒雞蛋殼的地方是吳和國那邊,我和他爹玩得好。”
二人有說有笑地進了灶房,早飯還沒做好,孫桂芳和楊二奶奶便相繼起來了。
一個幫著拿碗筷,一個把堂屋清掃了一遍,再把堂屋門口被風雨打濕了一些的木凳端進了堂屋。
“這凳子好些年了,”楊二奶奶看了眼那木凳,“好像是分家的時候得的。”
“還挺耐用,”孫桂芳讚道。
“那是,”楊二奶奶點頭,“這可是老木匠打的凳子,不過現在他兒子的手藝也不錯。”
這讓楊繼西想起他請李叔打的床了,李叔就是老木匠的兒子。
吃了早飯,楊繼西穿著蓑衣先和楊二爺爺去把老牛伺候好了,這才一同去李叔那邊。
李叔住在村口那邊,他們家人口簡單,事兒也少,見他們過來,李叔忙讓李嬸兒去端涼茶給他們喝。
“床倒是打好了,但我聽說你現在不住家裏,想著小麥又快收了,就沒給你送過去。”
隊裏忙得很時,想來楊繼西也沒空處理。
“沒事兒,先放著,最晚十月我就拿走。”
楊繼西笑道。
見楊二爺爺逗弄李家不滿三歲的小孫子,楊繼西便也沒著急走,和李叔又說了許久的話。
李叔看著院子裏的雨直歎氣,“沒有雨水的時候我們著急,這雨一直不停我們更著急。”
特別是小麥快要收了,就怕雨一直下,麥子會壞在地裏,那就是大大的浪費。
正說著呢,穿著蓑衣的副隊長就站在外麵的小路喊著李叔的名字。
“趙五家的房子塌了!快來兩個人幫忙!”
他吼道。
李叔等人嚇一跳,楊繼西和楊二爺爺也穿上蓑衣和李叔父子一塊兒趕往趙五家。
副隊長則是沿著小路又通知了兩家人。
趙五的房子也在村口邊,不過和李叔是反方向,走了大概十分鍾,就到了。
見趙五的爹娘守在院子倒塌的草房麵前又哭又罵,偏偏趙五和他媳婦兒勸不走,此時正無奈呢。
楊二爺爺上去就給了趙五爹一個逼兜,大聲吼道,“你就知道哭!都做吳爺爺還這麽丟人現眼!快把你兩個孫女叫到別家去避避雨,我們來幫著收拾!”
趙五爹打小就是楊二爺爺的小跟班,二人關係可以說是很好的,此時被楊二爺爺一頓訓斥,他也不哭不罵了,拉著老伴兒,帶著兩個不滿十歲,被眼前事兒嚇哭的孫女去了鄰居家避雨。
很快副隊長又帶著十幾個人過來,大夥兒把還能用的東西全都弄出來放在一旁,又把倒塌的泥牆給順開,這樣院子也不至於那麽亂,後麵重建也方便些。
趙五媳婦兒帶著人把清出來的東西一一搬到鄰居家,衣服啥的就是濕了髒了也沒關係,可鍋被砸壞了,斧頭鐮刀鋤頭啥的,目前還埋在下麵沒找到。
於是大夥兒開始不停地翻找,又過了半個小時才找到鐮刀。
“都小心點啊!別傷到了!”
過來有些時候的隊長叮囑著大夥兒。
好不容易找到東西,剛去趙五鄰居家坐下歇息時,就聽趙五娘在那不停地哭。
楊繼西側耳一聽,原來趙五娘大兒子的照片找不到了。
趙五是家裏最小的,前麵一個大哥,三個姐姐,活下來的就隻有一個姐姐。
兩個姐姐是小時候生病沒了的,可趙五的大哥卻是快結婚的時候,為了救人被人誤傷流血而死。
而趙家日子過得還不錯,想著大兒子要結婚了,於是趙五爹帶著趙五兄妹三人去縣裏拍了照片。
約好了半個月去拿照片,結果趙老大照片還沒拿到手,就死在了路上。
那個時候楊繼西還不滿十歲,轉眼就過了這麽多年,趙老大也沒了這麽多年了。
看著趙五爹娘抱在一起哭,眾人麵麵相覷,這麽大的雨,照片又那麽小,要是埋在下麵天晴時還能找找,可問題是房子搖搖欲墜的時候,趙五娘第一時間就是回房拿走了照片。
結果在房門處摔了一跤,照片被雨水衝走,她伸手去抓,房子卻要倒下了,被趙五夫婦趕緊拉了出去。
趙五此時也滿心愧疚,那是他大哥唯一的照片。
趙五娘在失去大兒子後,精神就不是很好了,此時把一切錯都怪在趙五夫婦身上。
“要不是你們非要拉著我走,你們大哥就不會不見了!”
在她心裏,照片就是她兒子,隻要照片還在,老大就還活著,一直陪著他。
楊二爺爺能訓斥趙五爹,卻不好訓斥弟妹,幹巴巴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趙五一抹眼,就又進了雨幕中,一看就是去找照片了,有幾個青年對視一眼後,也跟著去幫忙,楊繼西穿上蓑衣也去了。
雨太大,趙五家院子裏的水都是泥水,院子下方是他們家的自留菜地,就算照片被雨水衝刷下去,也跑不了多遠。
楊繼西已經記不起趙老大長什麽樣子了,這個年代的照片都是黑白色的,而且不怎麽防水,恐怕找到的時候,也被雨水泡爛了。
就在他一邊翻找一邊想著的時候,發現在髒兮兮的草片之間,有一黑白色的東西,他心中一喜,趕緊扒拉出來,也來不及細看,舉起手大聲道,“找到了!”
趙五等人趕緊湊過去,接著都鬆了口氣。
“沒有泡壞。”
楊繼西這才看向那小小的照片,上麵是一個清瘦的青年,一臉嚴肅。
趙五謝了又謝,趕緊把照片送到他娘手裏,趙五娘眼淚也不掉了,抱著照片一直叫著大兒子的小名。
趙五爹也紅著眼過來向找到照片的楊繼西道謝。
“幸好找到了,不然老趙兩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去。”
趙五他們有心感謝,可現在家都沒了,還得借住鄰居家呢,所以楊繼西等人婉拒後,說等雨停了過來幫忙重建房子。
回家路上,楊二爺爺這麽說道。
楊繼西腦子裏忽然湧現出趙五夫婦麵色憔悴,披麻戴孝的模樣。
他猛然想起,上輩子照片並沒有找到,本就精神不怎麽好的趙老婆子又氣又急病倒後就再也沒醒來,趙老漢沒多久也跟著去了。
“怎麽了?”
見他站在原地,楊二爺爺也停下腳步,滿臉擔心地問道。
“沒事兒,”楊繼西趕緊跟上,“就覺得,我能找到照片,還挺幸運的。”
至少他們有了活下去的念想。
“是啊,”楊二爺爺連連點頭,回到家換了衣服先後洗了個熱水澡後,跟楊二奶奶說起趙五家的事兒,楊二奶奶又驚又憐。
“每年下暴雨,都會出點事,說起老趙他們家的老大,我都想不起他長什麽樣子了。”
楊二奶奶輕輕一歎,對孫桂芳說了一下趙家大兒子的事。
孫桂芳聽了後眉頭緊皺,“那人抓住了嗎?”
“抓住了,現在還在裏麵呢,”楊二奶奶道,“因為是誤傷,加上那邊賠了趙家一筆錢,就沒有判死刑。”
“那,他的未婚妻呢?”
孫桂芳又問。
楊繼西也看了過來。
“另嫁了,不過嫁得不好,有些愛說閑話的人,說人家克夫,說起來她婆家就在水竹林生產隊呢。”
“啊?”
孫桂芳和楊繼西都一臉驚訝,“在爸媽那個生產隊?”
“是,不過嫁在哪家我倒是忘記了。”
楊二奶奶想不起來,“都十幾年了,她孩子都快能議親了吧。”
“差不多是這個年紀了,”楊二爺爺點頭。
“改天回家時,我問問媽,”孫桂芳好奇道。
劉香蓮吃了藥也退了燒,整個人精神起來,她知道楊二奶奶那邊搭夥是不成了,於是跟楊繼北說去楊大奶奶家搭夥。
結果楊繼北直接道,“如果沒有昨天爹罵康哥的事兒,還有點可能,現在大娘絕不會讓我們過去搭夥的。”
“那怎麽辦?”
劉香蓮有些生氣,“二娘也不願意我們過去搭夥。”
“本來搭夥就費錢,”楊繼北勸道,“咱們在家吃,至少不用給錢。”
“可吃得不痛快,”劉香蓮瞪了他一眼,“娘看我也不順眼,你剛才問她什麽時候去我娘家時,她一直說頭疼,就是不接茬,也不知道什麽意思。”
明兒就是劉老四結婚的日子,這個年代就算是下雨,日子也不會輕易改。
“我看反正也是下雨,我們回去也成,”楊繼北輕咳一聲,看向劉香蓮道,“二娘不願意我們搭夥,會不會是想著我們還沒還錢?”
劉香蓮眯起眼想了想,“有可能,可我們沒這麽多錢還啊!”
“向你娘借一點?”
楊繼北試探道。
見劉香蓮不說話,楊繼北又說,“反正你也想借搭夥錢,那不如一起借了,而且你嫁過來的時候都沒有壓箱錢,三嫂都有呢。”
“什麽意思?你嫌棄我?”
劉香蓮頓時不高興。
“不是,我的意思是三嫂彩禮沒你多,可她還是帶了壓箱錢。”
“這不就是嫌棄我嗎?你要是後悔了,你就直說!”
聽著老四那邊又傳來爭吵聲,楊繼南冷哼一聲,何明秀正在給大花縫衣服,聽見聲笑了笑,“我還以為大嫂他們比較鬧騰,可老四媳婦兒進門後,她比大嫂還能鬧騰。”
“同樣是堅持娶進門的人,怎麽老三的眼光那麽好,老四就不行了?”
楊繼南十分看不上劉香蓮,也不明白楊繼北看上她什麽了。
“老三眼光好,”何明秀輕哼一聲,“有多好?三弟妹也不是省油的燈,一進門就讓老三和爹娘鬥,現在更是和分出去沒兩樣,日子過得可比我們好多了。”
二娘家的房子可不是他們家這種草房加土牆,不管是住還是吃,都比他們家好。
楊繼南沒說話。
何明秀又道,“我看這個家,最精明,最會算計的就是老三兩口子,別看他們沒怎麽在家,可家裏吵架鬧事的時候,都有他們的影子。”
“話也不能這麽說,”楊繼南輕咳一聲,“你吃的退燒藥,就是和老三有關係的,不管怎麽說,老三他們對大花,對我們都不錯。”
何明秀不說話了。
楊繼南看了看她的臉色,忽然明白了什麽,他上前抱住她,“我的眼光比老三眼光更好。”
何明秀撲哧一笑,推了推他,繼續縫衣服。
就在劉香蓮他們吵架的時候,狗蛋在房門口叫了他們一聲,“奶讓你們過去。”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也不吵了,一前一後來到楊老婆子房間。
“我身體不舒服,明兒你弟弟辦事兒,我就不去了,”楊老婆子指了指櫃子上布兜裝著的十個雞蛋,“你們夫妻去吧,左右下雨也不能上工,一起回去看看也不錯。”
就、就十個雞蛋?
劉香蓮咬牙,看向楊繼北。
這麽帶回去,丟臉的不隻是她。
楊繼北也想到了,“娘,再給五毛錢唄。”
“藥錢都是賒的,家裏哪有錢,”楊老婆子拉著被子蓋住頭,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們,“這是家裏最後十個雞蛋了,你們不想要,那就留下。”
她也沒說謊,家裏的兩隻雞已經三天沒下蛋了。
這事兒劉香蓮是知道的。
有總比沒有強,劉香蓮提走了雞蛋,可心裏卻不高興,“就提這個回家,你覺得能借到錢?”
於是楊繼北又來找楊繼西借錢了。
“三哥,借我五毛錢,明天就還。”
楊繼北十分自信。
“是劉老四辦事兒吧?”
楊繼西笑問道。
“是,娘隻給了十個雞蛋,我就這麽過去,總有些臉上無光。”
“老四,你過日子是過給自己看的,還是過給別人看的?”
楊繼西看著與上輩子走完全不同路的楊繼北問道。
“你是說我打腫臉充胖子?”
楊繼北一愣,反問道。
“差不多的意思,”楊繼西點頭,看著臉色並不好的楊繼北又說道,“你還欠二娘十塊錢,你又說明天就還我錢,是想去劉家借錢吧?”
楊繼北驚訝地看了他兩眼,含糊道,“反正你借不借吧。”
“借,可我也提醒你一句,”楊繼西摸出五毛遞過去,“劉家那邊不會這麽輕易借錢給你們的,劉老五也老大不小了,這哥哥結了婚,弟弟的好日子也不遠,他們家正是用錢的時候。”
楊繼北想了想,還是接過了錢,“香蓮到底是他們唯一的閨女,不會不管的。”
楊繼西看著他打著傘往那邊走,也不再勸,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
得知他借了五毛錢給楊繼北,孫桂芳和楊二奶奶的反應各不相同。
孫桂芳盯著楊繼西問,“你哪裏來的錢?”
空間裏的錢兩人一般是不會動的。
楊繼西:“.....咳咳,就上次買魚的時候,找了咱們五毛,你說給我的零用錢。”
孫桂芳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於是笑眯眯地道,“那沒事兒了。”
楊二爺爺忍著笑,又怕楊繼西看見,於是端著涼茶碗往旁邊背對著他們而站。
不斷抖動的肩膀說明了一切。
楊二奶奶則是說,“這錢一時半會兒怕是拿不回來了。”
“那不行,說好了明天還給我,那就得給我,”楊繼西掏出自己幹幹淨淨的兜兒,“我媳婦兒給的零用錢,我得揣好了。”
孫桂芳笑看了他好幾眼,楊繼西立馬給她一個大大的微笑。
劉香蓮見楊繼北借了錢回來,二人收拾了一番,便打著傘準備回劉家了。
結果狗蛋聽說他們要去吃喜酒,於是抱著楊繼北的大腿就不鬆手,“四叔,帶我一起去唄!”
“不行,”楊繼北可沒有帶孩子的心情,“我們有事兒辦,你在家待著。”
“我想去嘛!四叔四叔四叔....”
狗蛋扭來扭去,不停地撒嬌。
劉香蓮直接衝堂屋裏裝聽不見的沈鳳仙道,“大嫂,還是讓狗蛋在家吧,我們過去肯定要幫忙的,這酒席上人多,萬一有混賬見狗蛋身邊沒有大人,把他叫走,那可出大事了。”
沈鳳仙還沒說話,楊繼東就拿著一根幹樹條出來了,指著狗蛋道,“想挨揍是不是?給我滾進去!”
狗蛋立馬鬆開手,跑進了堂屋,躲在沈鳳仙身後。
楊繼北他們得以離開。
出院門時,還能看見沈鳳仙奪走楊繼東手裏的樹條,往這邊瞪了一眼。
劉香蓮隻覺得糟心,快步走在前,也不理後麵跟著的楊繼北。
楊繼北一路想著楊繼西方才說的話,總覺得三哥有些看不起他。
其實楊繼西是真看不起他,還以為老四是個好男人,好丈夫,好父親類的人,結果就這?
楊繼西當著孫桂芳的麵吐槽了一番,孫桂芳看著有些生氣的楊繼西,“你是不是覺得夢裏被本性這樣的人欺負了一輩子,非常生氣。”
“是,”楊繼西磨牙。
“不氣不氣,沒下雨了,咱們去趙五家看看吧,還能幫點啥。”
都是一個生產隊的,能幫一把是一把。
這會兒雨確實停了,而且還有一點太陽光,楊二爺爺直說這天和孩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
趙五爹見楊二爺爺他們來了,立馬過來打招呼,又向楊繼西道了謝,楊繼西連忙擺手,挽起袖子跟著去幫忙。
孫桂芳知道趙五家塌了,沒想到一間屋子都沒有堅持住,加上雨後地上泥濘不堪,看著十分慘。
她瞅見相熟的幾位嬸子也在幫忙,便過去和她們一起幹活。
趙五見到楊繼西也趕緊過來打招呼,就衝楊繼西給找到他哥的照片,趙五就決定楊繼西有啥事兒,他一定幫忙。
默默過來的人不少,大夥兒熱火朝天地幫著忙,三個多小時後,趙五家院子就清理幹淨了。
就等著明兒天好時重建草房。
建草房的時間並不長,最多十天就完成了。
楊繼西和楊二爺爺第二天一早就過去幫忙了,中午也在那邊吃的飯。
趙家灶台雖然沒了,但還是借鄰居的灶台燒開水給他們供著,趙五媳婦兒一大早還去鎮上買了菜和肉,硬是讓幫忙的人留下吃飯。
沒有多餘的凳子,那就站著吃,沒人嫌棄,先把房子蓋上才是最主要的。
期間楊繼西也見到趙五娘清醒的時候,拉著趙五一個勁兒地問他有沒有不舒服。
對媳婦兒也還不錯。
但發病了,就隻認那張照片。
楊繼西收回視線,繼續攪拌黏土,這是造牆用的,裏麵還加了一點碎石子,這樣牆體更加堅固。
太陽曬了半天,樹草身上的雨水便幹幹淨淨了,除了村河漲了水外,還真不讓人覺得經曆了暴雨。
楊繼南和楊繼東也過來幫忙了,幾乎每家都來了人,楊繼康幫著紮草頂,楊繼南他們就幫著扛木料。
“我這兩天眼皮子直跳,就怕暴雨把我那老房子給弄壞了。”
歇息時,一老漢抽著旱煙在男人堆裏道,“晚上做夢都像是泡在水裏,醒來才發現漏雨了,還他娘的就在我床頭上方。”
大夥兒哈哈大笑。
老漢苦著臉,“我家也算是經常遭難的人家了,夏天被暴雨淋,冬天被雪壓,每年都麻煩大夥兒來幫著收拾,我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
“你可別說了,”趙老五見他又鬆了一口氣準備張嘴時,趕忙捂住他的嘴,“我先謝謝你來幫忙,可我還是不想你來還人情。”
老漢一把拉下他的手,對楊二爺爺道,“我來還人情他還不高興了。”
“我說叔啊,”趙五端著一瓷盆涼茶過來,後麵他媳婦兒端來十幾個碗,這是盛涼茶喝的碗,“這人情不還也罷。”
眾人哈哈大笑。
“也是,我可不想家塌了伯伯過來幫忙。”
“是啊是啊。”
楊繼西自己帶了竹筒,他打了涼茶進竹筒裏,坐在一旁喝。
孫桂芳還有楊二爺爺都是竹筒。
“瞧瞧,都是有備而來的,”那老漢發現他們的“裝備”後笑道,“我也不想來還人情,大夥兒都要平平安安才好。”
“叔你才是呢,趕緊把房子推了重建,這樣風吹雪打都不怕了。”
楊繼東說道。
“我要是有錢建房,我早就幹了,還是你二叔日子好啊,又要建新房了。”
眾人看向楊二爺爺,楊二爺爺淡定道,“收了小麥後,還得勞煩大家幫幫忙啊。”
“小事小事,我們一定來。”
“楊二爺,你們為啥不把新房的院子和老房子的院子建在一起呢?”
這是去看了宅基地的人問道。
“還是一起的,柴房那有道小門,”楊二爺爺解釋著,孫桂芳也被幾個嬸子拉著說話。
“你們還沒回去吃飯呢?”
孫桂芳笑了笑,“在二爺家搭夥挺好的。”
“你那婆婆以前裝得好,以往說起好婆婆,第一個提起的就是她,現在.....”
這嬸子搖頭,看向孫桂芳的眼神帶著同情,“聽說你們的房間都成了楊老四他們的了?”
“本來就是一個房間隔斷的,住著不方便,”孫桂芳解釋道。
“誰家還沒有隔斷的房間啊,”另一個嬸子擺手,“我要是你們,我就不讓出來,誰也不想好睡。”
孫桂芳笑了笑沒說話。
這個說什麽都不好,誰知道後麵會被傳成什麽樣子。
見孫桂芳幹巴巴地坐在那幾個嬸子中,楊繼西起身走過去,“桂芳,走,我們去那邊看看。”
孫桂芳立馬跟了過去。
幾個嬸子見此還打趣道,“小兩口這麽黏糊呢?”
孫桂芳和楊繼西就當沒聽見,這邊有棵芭蕉樹,二人盯著那巨大的芭蕉葉,腦子裏都是一個念頭。
“饅頭。”
“想吃饅頭。”
二人對視一眼撲哧一笑。
芭蕉葉洗幹淨放在鍋裏的竹編架上,發好的饅頭麵放上去一蒸,香軟的饅頭就出鍋了。
帶點鍋巴的饅頭也好吃。
“明兒去買?”
“不,”孫桂芳捂住心口,“忍著,我們欠了不少錢呢。”
楊繼西聞言一笑,“吃頓饅頭還是可以的。”
“不不不,忍忍吧,”孫桂芳無比堅定,不再去看芭蕉葉,直接走了。
楊繼西哎了一聲,她也不回頭,還揮手讓他自己玩兒去。
看著孫桂芳的背影,楊繼西忍不住扶額一笑,真是.....可愛。
晚上他們沒在趙五這邊吃飯,一行人往各自的家中走去。
最前麵楊繼南和楊繼康說著話,孫桂芳和楊繼西走在最後麵也在竊竊私語,中間是沉默的楊繼東和楊二爺爺。
剛開始楊繼東也找了幾句話題,可楊二爺爺興致缺缺,這天就聊死了。
“康哥,”楊繼南看了一眼後麵的楊繼東,低聲對楊繼康道,“你知道老廟那邊修水渠的事兒嗎?”
“知道一點,還沒開工,”楊繼康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應該是收了莊稼後開,你想去?”
“一天最少也是八工分,”楊繼南雙眼微亮,“我當然是想去的,康哥也去吧?”
“去,”楊繼康點頭,下半年石頭上學,明年家裏又添一個孩子,他自然得多多努力才好。
“說起來康哥以前也去別的地方修過水渠吧?一般住在哪裏啊,吃喝是隊裏安排還是自己搭夥?”
楊繼西追問道。
“住老鄉家,可以選擇搭夥,也可以跟著隊裏吃大鍋飯。”
“這樣啊.....”
楊繼西也說起水渠的事兒,“我想去,工分那麽高,正好又是秋收後,多攢點工分,我們年底分糧食就越多。”
“我也想去,”孫桂芳羨慕道,“工分那麽高呢。”
“好像不找女同誌。”
楊繼西撓頭,“也不是輕視女同誌,都是重力活兒,從早幹到晚,對體力要求很大。”
“我知道,”孫桂芳點頭,“我聽康嫂說過,前年康哥去修水渠,回來的時候黑得和煤球一樣,而且肩膀都被背帶磨出了一層後繭。”
“是啊,康哥在這方麵很有經驗,現在出去都是帶隊的組長了。”
楊繼西也非常佩服楊繼康,二人對楊繼康一陣誇誇誇,聽得前麵的楊繼東都頻頻回頭看他們。
結果各自剛進各家的院門,就見楊繼北跪在院子裏,楊老漢拿著柳樹條正在抽他的背。
楊繼西等人:.....
“這又是怎麽了?”
孫桂芳問站在堂屋門口的楊二奶奶。
楊二奶奶聳肩,“下午一回來老四媳婦兒就收拾東西走了,然後老四就被罰跪,我剛把飯煮上,就聽見老四和狗蛋爺爭執了幾句,然後一出來就看見他挨打了。”
楊繼西皺著眉頭看了看,“這熟悉的姿勢。”
見孫桂芳不解地看過來,楊二爺爺解釋道,“繼西小時候經常被這麽打,我攔不住。”
攔不住楊老漢。
這還是楊繼北第一次被這麽打。
“大爺出來過嗎?”
見楊繼康看了一眼就進堂屋後,楊繼西問道。
“先前出來過,被你們大娘拉進去了,石頭都沒出來過。”
楊二奶奶一邊往灶房走去,一邊說道。
“走,過去湊湊熱鬧,”見楊繼西一直好奇地往那邊看,楊二爺爺拉著他就往那邊走。
“哎哎哎我沒想去.....好吧我也有點好奇,”楊繼西大搖大擺地過去了,看別人挨打真是一種....奇異的享受。
孫桂芳掩嘴一笑,洗了手去幫楊二奶奶了。
“這是怎麽了?老三你可別打孩子了,有話好好說,”楊二爺爺上前攔住楊老漢,楊老漢也順著沒再抽他,將柳樹條扔在地上,指著一頭冷汗的楊繼北罵道,“你什麽時候知道錯了,什麽時候再起來!”
說完就大步邁進了堂屋,楊二爺爺緊跟其後,“老三消消氣,這是怎麽了?”
楊老婆子站在房門口,眼睛微紅,見楊繼北垂著頭不說話,歎了口氣後便進了房間。
毛蛋和狗蛋乖乖地站在堂屋門口,見楊老漢進了堂屋,他們才來到楊繼北麵前。
“四叔,疼不疼啊?”
狗蛋看了眼葉子都沒打沒了的柳樹枝,咽了咽口水問道。
毛蛋也跟著叫,“四叔。”
“帶著毛蛋別處玩兒去,”楊繼東揮了揮手,狗蛋照做後,院子裏就隻有他們兄弟四人,其中一個還是跪在地上的。
“怎麽了?”
楊繼南蹲下身看著楊繼北問道。
楊繼東和楊繼西盯著他沒說話。
“我那四舅子娶的媳婦兒,是大舅娘娘家堂侄女,恰好大舅娘也去了,我就私下問她,爹娘借他們的錢有沒有還,大舅娘愣了一下,”背上火辣辣的疼,楊繼北頓了一下後,深吸了口氣。
“先是問什麽錢,我說我辦酒席的時候,爹娘說借了大舅二十塊錢,她明顯不知道這回事,卻很快順著我的話說借了,又還了。”
“我不是三歲孩子了,”楊繼北抬起頭看向堂屋,還能看見楊老漢臉色難看地跟楊二爺爺說著什麽。
“大舅娘哄人的話我當然能看出來!爹娘他們壓根沒有向大舅他們借過錢!他們手裏明明有錢,就是不願意給彩禮和辦好酒席而已!”
越說楊繼北越激動,“香蓮正好聽見了我們說的話,當下就和我鬧,也就是客人還多,她沒有鬧開而已,我們回來後,我求爹娘給我十塊錢還給二娘,結果爹娘死不承認他們哄騙了我!”
劉香蓮隻說娘家有點事得回去住幾天,就收拾東西走了,楊繼北和楊老漢二人爭論起來,接著就被楊老漢壓在院子裏跪下。
“說我質疑他們,說我連爹娘都不信胡思亂想還會來鬧。”
楊繼北狠狠抹了把眼睛,“我就咬牙要讓他們給我那十塊錢,然後就挨打了。”
楊繼西三人對視一眼,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其實吧,”楊繼南站起身,臉色怪異地垂頭看他,“爹娘說手裏沒錢的時候,我們就知道是假話,本來他們就看不上四弟妹,彩禮又那麽高,所以想借著給不起彩禮把婚事推了,結果你認死理,非要找二娘借。”
“老二!”
楊繼東見楊繼北臉色越發不好看,立馬想要打住楊繼南的話,結果楊繼南繼續道,“都說沒有錢了,還能給你嗎?席麵不想辦好,就是想給四弟妹一個下馬威,結果你又找老三借了錢補上,說到底還是你從頭到尾太和他們較真。”
“別說了!”
楊繼東扯了一把楊繼南。
楊繼南狠狠地甩開了他,楊繼東差點摔倒。
“大哥你也知道不是嗎?裝什麽裝啊,”楊繼南心眼本來就小,一直記得他找楊老婆子要錢給何明秀買藥的場景,此時能拉一個是一個,“給四弟妹下馬威的主意,不就是大嫂和娘商量後的才決定的嗎?”
楊繼西吃得一手熟瓜,眼看著楊繼北臉色越發難看,楊繼西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於是就看見楊繼北忍著後背的疼,一把將楊繼東按在地上打。
楊繼南沒動,楊繼西.....楊繼西叫堂屋裏的楊老漢,“爹!大哥和老四打起來了!”
楊老漢也瞧見了,見旁邊的兩個兒子一動不動,他更氣了,“快把他們拉開啊!”
於是楊繼南按住楊繼東,楊繼西拉著楊繼北,就這樣楊繼北還趁機踢了楊繼東好幾下。
楊二爺爺見楊老婆子等人都出來了,便拉著楊繼西走了。
於是等楊繼西端著碗來到堂屋門口看向那邊時,院子裏已經從一個跪成了三個了。
“為什麽還這麽老實的跪著啊?”
孫桂芳端著碗筷從他身後探出頭不解道。
“老四知道爹娘騙了他,所以在用苦肉計讓他們心虛又心疼。”
楊繼西扒了兩口飯,再夾起一塊肉,別說,二娘做的油肉就是好吃。
“這一天天的.....事兒好多啊。”
孫桂芳再次慶幸他們被斷糧,斷得好啊。
“往旁邊挪挪,”楊二奶奶端著碗筷也出來了,身旁是楊二爺爺。
四人吃一口飯,往那邊看一眼,動作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