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风不再胡闹了。
肖祁寒和自己一刀两断,他不会来找自己的。
那孩子长到六岁还需要好几年的日子,沈碎瑶是不会让他死的。
不吃饭不喝药,难受的是他沈星风一个人。
沈星风艰难的咽下王妈递来的药。
他怕苦,以往喝药,肖祁寒总会细心的给他准备甜甜的梨水,哄着他一点点的喝。
现在肖祁寒不在,他才知道这种苦涩的滋味究竟有多难受。
喝完药,沈星风安安静静的把自己缩在墙角,一言不发的看着暗室的唯一一扇窗户发呆。
王妈有些心疼这个孩子,可沈碎瑶实在可怕,她也无法帮沈星风什么,只能尽量让他舒服一些。
“小少爷,天气冷了,过两天我给你搬个火炉过来,您晚上睡觉也舒服点。”
沈星风被持续不断的抽血,整个人迅速的消瘦,眼窝都凹了进去,眼皮子底下一片乌青色。
彬容从外面走了进来,三日一次的采血的日子又到了。
沈星风按住自己的肩膀,声音嘶哑:“别碰我肩膀了,换个地方吧。”
他的肩伤反复撕裂,夜里总会火辣辣的疼,涂了药也没有用。
彬容皱眉:“你确定要在你身上重新开个新伤口?”
沈星风面色苍白,唇瓣干涩,眼神无神的轻轻的点了点头。
彬容:“在哪?”
沈星风把自己的右腿递过去。
彬容用匕首划开沈星风的小腿的时候,沈星风肩膀颤抖了一下,脑袋快速的埋了下去,喉咙间传来小声的呜咽。
这些日子,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疼痛,也能咬紧牙齿,不再发出痛苦的惨叫。
这种持续不断的疼痛,更多的是折磨他的神经,无时不刻的让他不得一丝喘息。
这天晚上,沈星风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肖祁寒抱着他,在春日的桃花树下喝酒。
春风醉人,他忽然兴起,要给肖祁寒表演跳舞,谁知摇摇晃晃的摔在地上。
肖祁寒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眉宇间全是担忧和心疼,抓着他的手,温和小心查看,“受伤了吗?疼不疼?”
沈星风瞬间惊醒。
他的腿和肩膀疼的要命,那种灼痛感拽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生拉硬扯的折磨他。
他还沉浸在刚刚那个美好温暖的梦里,一时间无法接受这间阴冷潮湿的暗室,一瞬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滚。
“肖祁寒......”
他用尽的蜷紧了身体,像只小兽一样啜泣。
他以前从不轻易哭,训刑司最黑暗的日子他也熬过来了,可那都抵不过如今他心里的酸涩和难受。
因为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肖祁寒的提醒他不听,他还对肖祁寒说那么些伤人的话,甚至还打了他。
尝过蜜糖般被宠爱的日子,自然就无法忍受得了如今这种生活。
沈星风越想心里越后悔,哭泣声也越发大了。
肖祁寒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忘了自己吗?
他那么深情的一个人,会不会也有了新的为之可以付出性命的良人。
沈星风在昏昏沉沉中睡去,然后被王妈叫了起来。
“小少爷,该用晚膳了。”
沈星风盯着面前还算是丰盛可口的饭菜,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抓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咀嚼。
“小少爷,您多吃点,”
沈星风:“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小少爷。”
沈星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王妈,我拜托你件事。”
王妈的表情变的有些不安。
沈星风:“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王妈点点头;“小少爷,您说。”
沈星风;“我死了,你能遣人通知肖祁寒一声吗?”
王妈一愣。
沈星风眼眶通红,“帮我和他一声对不起。”
王妈在心里叹口气,正要答应,沈星风又用袖子蹭了蹭眼泪。
他的声音嘶哑,“算了,还是不用了。”
恐怕到那时候,肖祁寒连他是个什么人都忘的差不多了。
肖祁寒要是知道自己不听他的话,最后惨死在别人手上,还不知道该怎么嘲讽自己的自作孽不可活。
沈星风低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着米饭。
王妈又是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年的盛夏。
沈星风失踪后的半年。
和风急匆匆的闯进肖祁寒的小院。
肖祁寒鬓角已经有了些许的白发,他看着和风,语气急促;“是不是有消息了?”
和风关上了房间的门,压低了声音。
“公子,属下最近回将军府拿东西的时候,齐老说起一件事,让属下很是在意。”
肖祁寒皱眉;“直接说。”
“齐老说,将军府最近总是有人购入药材。”
“药材?”
和风点头:“只是很奇怪,府里并没有人用到这些药材,齐老和丁老的药材也都是从外面的药堂直接拿的,不会从府上走。”
肖祁寒皱眉:“买药的人呢?”
“属下不敢打草惊蛇,让管事借着查账的事去问了,是厨房的李婆子,她说是因为家里人上山时,摔破了腿才买的。”和风皱眉:“可是我问过齐老了,齐老说那药材是凝血化瘀用的,对断腿的效果并不大。”
肖祁寒呼吸陡然加速,他按着书案站了起来。
脑子里“嗡嗡嗡”的响。
半年来,他几乎翻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找到沈星风的一点蛛丝马迹、
难道沈星风一直都还在将军府吗?
肖祁寒心脏的疯狂的加速狂跳,满手心全是汗水。
“公子?”和风:“要怎么办?”
肖祁寒声音忍不住发颤:“盯着那个李婆子,如果药真的是给什么人用的,一定会有人联系她。”
“千万不要惊动他们。”肖祁寒满心的恐慌和不安:“我要星风平安无事的回来。”
“是,属下全都明白。”
第二日清晨,和风就回来了。
“查到了,公子!”和风急匆匆的推门而入,也不顾给肖祁寒行礼,直接道:“李婆子拿着药去了将军府的后门!”
和风声音激动的哽咽:“属下想起来,那日小侯爷离家之前也去过那里。”
肖祁寒抓起御心抬脚就走。
知道大概位置,再去找沈星风就简单的多了。
肖祁寒在的将军府后面的废弃旧井旁边发现了一处地下石阶。
他被掩盖在一块木板的下面,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有人察觉。
肖祁寒满手都是冷汗。
星风这半年,就一直在这里吗?
和风和明阑率先下去,里面很快传来打斗的声音,似乎还有人的尖叫。
肖祁寒下了石阶,就见彬容和王妈已经被明阑打晕过去。
明阑正站在一间房间的门口,面色苍白的看着里面,听到肖祁寒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快步走过来,皱眉:“主子,您.....等会儿再进去吧。”
肖祁寒不看明阑,他秉着呼吸,攥紧了拳头,一步步的往前走。
“主子!”
明阑居然第一次反抗了肖祁寒的命令,他从背后钳制住了肖祁寒,冲里面大喊:“和风,先把人弄出去!快点!”
和风抱着个人从暗室里走了出来——
那人缩在和风的怀里,被和风的外衣盖的严严实实,看不见脸。
垂下下来的胳膊和两条小腿细弱的像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已经几乎看不出皮肤的颜色了,取而代之的是干涸的血渍。
肖祁寒瞬间楞在原处,他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也无法发出声音。
“放开我......”
肖祁寒声音沙哑。
明阑死死地控制着肖祁寒,同时对和风使了个眼色。
和风赶紧把沈星风抱走了。
肖祁寒愤怒的嘶吼:“放开我!”
明阑咬牙:“他还活着,主子,你冷静点。”
只是.....他不能被肖祁寒看到。
不然,肖祁寒会疯掉的。
—定。
沈星风被送去了齐老那里。
齐老掀开沈星风身上的衣服,面色骤变,饶是他见过无数的病人,在这一刻也忍不住的跑去外面吐了。丁老面色沉沉,吩咐药童准备匕首,白酒和热水。
和风;“拜托你们了,小侯爷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不要被傅公子看到了。”
他看了都揪心,傅公子看到心该疼成什么样子啊。
丁老:“我知道,你先出去吧,星风就暂时交给我们。”
和风退出房去,他站在阳光下,神色有些恍惚。
直到肖祁寒怒火冲天的赶来,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在树上。
“星风呢?”
肖祁寒双目赤红。
和风:“丁老再给小侯爷处理伤口,公子晚点就能看到小侯爷了。”
肖祁寒转身就去拍房门,又被和风明阑两个人拦下。
“滚!再拦着我,我就杀了你们。”
明阑直接跪下:“主子,丁老已经在帮他处理伤口了,您进去也没有用,不如先等等吧。”
“是啊。"
肖祁寒胸口剧烈起伏,双目红的触目惊心:“为什么不让我看他......”和风低下脑袋,心口一片酸涩。
小侯爷那个样子,该怎么看啊。
也就是他们暗卫所见多了那般场景,都被惊的双手发抖。
他是第一个找到沈星风的。
推开那扇沉重的门,他被暗室内闷热污浊的味道和气息冲的连连后退。
作者有话说
周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