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楠玉自个儿絮絮叨叨个没完,花团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只是垂眸看着前方,脑子里不断在想,怎么会是她过来……
她之前是怎么刁难、苛待自己的,顾辰州不是不知道啊。
花团现在心里堵得要命,他一点也不开心,早知道这样,就不听顾辰州说的什么派人来照顾他了,还不如他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自在呢,这么长时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还差这几天吗…
章楠玉忽然扣响桌面,浓妆艳抹的脸上明显的嫌弃,但却依然趾高气昂地对花团道,“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就是这样,一点规矩都不懂,就算你是乡下来的,进了顾家的门,也得守顾家的规矩,我大老远跑到这来看你,算抬举你了,还不快去给我倒杯水来?”
花团看着窗外,对她的话置若未闻。
章楠玉等了一会,把镶满珠宝的手包重重砸在桌面上。
她哎哟了一句,阴阳怪气道,“我虽是后娘,但好歹顾帅见了我,也要尊敬地叫一声章姨,我真是没想到,和他领了证的人,竟然是这幅德行,见了我不吱声也就罢了,连杯水也不肯给长辈端,这顾夫人的架子,真当是摆得大呢,看来,我那儿子不仅遇人不淑,连娶老婆的眼光也不是很好呢…”
她若是单纯地指名道姓地揪着花团骂,花团倒还能忍,但她这样说,无疑是在以顾辰州对他施压,如果他再这样无动于衷,那可真就像她说的那样,自己目无尊长毫无教养,顾辰州双目蒙尘遇人不淑!而且,她这样能说会道颠倒黑白,要是跑到顾辰州面前去说他的坏话,顾辰州,会相信他吗?
早晨起来,又是独自一人面对空****的房间的时候,他还和肚子里的小宝宝约定好了,不能难过,不能不开心,这样等宝宝出生的时候才会更加健康,可现在,他好像又要失约了…
章楠玉冷眼看着花团给她倒水,嘲讽道,“顾夫人还真是金贵得很呢,给自己的母亲倒杯水,也能委屈成这样,哭随便你哭,只是别在顾帅那吹枕边风,说我欺负了你…”
花团只是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又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倔强道,“我不会。”
章楠玉这才满意了些,“不会就好。”
日子从此变得难熬了,时间才过了一天,花团却感觉度日如年,从他给章楠玉倒了那杯水开始,他就已经被章楠玉拿捏住了。这个女人无比记仇,当初花团只不过是受不了她的隐瞒,选择自己独自去找顾辰州,她就记上了仇,后面顾辰州把花团丢在顾家老宅,她变本加厉地苛待他,还不够,连如今快要临盆的花团都不放过。
别的病人只见,一个大着肚子的Omega从病房进进出出,难得闲下一刻,像个仆人一样伺候着一个好手好脚健健康康的贵妇人,实在是新鲜。
花团有些吃不消了,他的心情越发低落,总是在没人的时候掩面哭泣,哭完又不敢不做事,章楠玉对他说,哪怕成了家,Omega也不可能一直依附于alpha,那些男人们总归是要挣钱养家的,更遑论军人,他们比普通的alpha更多了一项保家卫国的责任,哪有那么多时间来陪自己的妻子儿女情长,比如章楠玉,比如花团,等以后alpha们都离了家,花团面对最多的,还是以章楠玉为中心的家里的妇人长辈,如果花团不听话,她有的是办法和时间,慢慢整治他,不怕整治也没事啊,那名声呢?花团一个无亲无故的Omega,难道不怕在顾辰州的亲戚面前败坏名声吗?到那时候,他唯一可以依靠的顾辰州,又会怎样想他呢?
花团不知道。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嫁了人以后会是面对这样复杂的环境,他以为结婚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然而等着他的,却还有婆媳关系,家族文化礼仪,和一个偌大的关系网……这么难,都没有人告诉过他,让他哪怕有一点点的心理准备,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变得越来越不敢忤逆他曾经那么讨厌的人。
他想给顾辰州打电话了,但是想起顾辰州上次来看他时说的话,他又有点不忍心,那人那么忙,凌晨两点多了都没办法睡觉,自己不能再给他添麻烦呀。
但是他实在是太累了,心里重重地压着喘不过气,对未来,迷茫又不安,他开始自己胡思乱想,怕顾辰州不再喜欢他,怕自己得不到顾辰州家里人的认可,更怕肚里的孩子生下来之后,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没有人重视,也没有人理会,还受尽欺负,那该有多委屈,他光是想想,心里就已经疼得抽搐了,这可是他十月怀胎,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他唯一的宝贝呀,怎么可以这样……
花团难过得睡不着,前段日子那么嗜睡的一个人,现在整夜整夜地失眠,忍不住地掉眼泪,可是,都没有一个人来安慰他,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办,整间房子里,只有他一人低低的啜泣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等他又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肚子已经开始疼了。
花团是头一胎,但是很奇妙,肚子一疼,他就知道,这是单纯的腹痛,还是肚里的宝宝想要出来了,或许是看他一个人太难过,宝宝急着要出来陪他……他其实还是有人心疼的。
花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镇定,他自己走去找了医生,然后等待检查,检查完以后,医生说,是要生了,羊水已经破了,但还不到时候,需要等开十指,才能送进手术室。
于是花团便自己乖乖回去等了。
期间有护士来教他怎样可以让宫口开得快些,章楠玉也来了,她帮不上什么忙,也没想过要帮忙,最多冷眼旁观,再说几句风凉话,花团不理她就是了。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越来越强烈的阵痛,心里奇怪地宁和,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的宝宝要出来陪他了,以后,他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总是一个人。
等疼痛再度升级,花团渐渐有些吃不消了,他勉强撑着身子在四周看了看,在没有发现自己期待的身影后,终于不那么镇定了。
刚才他明明听到护士去给顾辰州打电话了,为什么,顾辰州到现在还不来?当初不是说好了,其它时间花团都可以不计较,但生孩子这天,他一定要来的吗?
顾辰州真的这么狠心,不要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