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神明界長者對寒熄說過, 莫與凡人相見。
凡世人心易變,意誌脆弱,心性擅改, 善惡一念之間。便是遇上凡人, 也莫要與之相談,便是相談,也莫要再會, 便是有緣再會, 千萬千萬要忍住好奇, 不要深交。
寒熄問過長者:“凡人皆是如此嗎?”
長者道:“皆是如此。”
可他還是犯了忌諱,從那個抓著箬竹根意外闖入結界的少女見到他的第一眼時,寒熄便輕易忘記了長者的叮囑。
闖入結界是阿箬的機緣, 但兩人之間的交匯, 卻是從寒熄主動詢問她開始的。
“手裏拿的什麽?”
“好、好吃的,你吃嗎?”
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寒熄聽了長者的囑咐,忌憚凡人, 卻也忍不住朝凡人靠近。樹下的阿箬看上去並不危險,她很善良, 也有些膽小, 所有心思都寫在臉上……寒熄不知是否那個時候換做其他人闖入結界,他也能好言相待,也能真心交往。
他隻知道, 闖入結界的就是阿箬, 隻有阿箬。
一切緣分從那時起, 好似所有因果都已注定。
毛筆峰的上空星河璀璨, 彎月如鉤, 光芒幾乎要被繁星掩蓋, 那些微光結在一起,化作朦朧的白,落在毛筆峰山巔,落在寒熄的雙肩。
他想替阿箬擦去眼淚,苦於右臂早已消失,左手也從手腕處開始一點一點化作細沙,流向風中,而那風中粒粒金色的仙氣,如被靈光吸引的螢火蟲,悄然附著於阿箬的衣衫上。
阿箬問他怎麽了,寒熄也不知要如何回答。
他早已料定了如今的結果,還以為自己在消亡來臨時已經做好了準備,原來一切赴死的準備都是白用功,臨到關頭還是會膽怯,會害怕,會不舍,會遺憾。
銀紗上的纖雲化作了風,寒熄抬起自己的手臂,用袖子輕輕擦上阿箬的臉頰,他看著那雙鹿眼,瞧見她眼中狼狽的自己,胸腔酸楚,分明沒有心,卻覺得本該有心的地方痛得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