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箬的記憶裏, 從安親王府離開後沒兩年,安親王府便沒落了。也是同年,世道陷入了最難最瘋狂的階段, 開始頻繁地人吃人, 那些拉幫結派的食人者在尋常老百姓的口裏多了一個稱呼——蠻人。
那段時間人們過了太久的苦日子,終於熬不住生不如死的折磨,一切苦難又一次在阿箬的眼前上演。從一個個病死餓死或是手無縛雞之力被丟入火堆鐵鍋中的小孩兒, 再到那些垂垂老矣不願粉身碎骨便遠走他鄉的老人, 他們無法抵抗自己的命運, 也無法抉擇自己的生死。
他們的臉上、眼中,都將這一片灰暗的天空與世界照入其中。
還有一些人,為了讓自己的家人能撐得久一些, 便讓自己的子女在他們死後將他們燒了, 吃了,血與淚化成的蒼生百難,叫阿箬隻能無力地閉上雙眼。
她沒有刻意去打聽歲雨寨的下落, 可人生的軌跡冥冥之中還是帶領著她與何桑、何時雨往歲雨寨靠攏。
彼時阿箬依稀記得歲雨寨是往西走的,而他們三個是往南走的, 山路彎彎曲曲, 幾年之後,卻又與後來往南靠攏的歲雨寨再度碰麵。
人間處處都是枯萎的樹林,阿箬分不清哪個是曾經走過的地方, 她隻知道如今眾人都吃不飽穿不暖, 她也連續吃了兩年的箬竹根了。
阿箬看見了白一。
他們明明沒有如上一次一樣加入歲雨寨, 可歲雨寨似乎並沒有因為少了他們三個而更改旁人命運的軌跡。白一依舊是歲雨寨中一男一女私奔後所生, 而他們在亂世中無法生存下去, 不得不回歸家庭後, 白一成了唯一的累贅。
爹不疼,娘不愛,就是那些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們,也將白一當成可以隨意打罵侮辱欺負的對象。小小白一生來就有病,他感受不到痛疼的知覺,故而哪怕渾身流血,他也不會流淚,不知身上的疼,也不在意心上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