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有神明

第57章 梧桐語: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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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不疼呢?

被人分筋剁骨, 被人丟進鐵鍋燉煮,被人分食,怎麽會不疼?當年阿箬跟著何桑去采藥, 被草藥葉杆上的荊棘刺破了手指都疼得直哭, 更何況他被歲雨寨分屍吞沒時,甚至在鍋裏找不到一塊完整的骨頭。

阿箬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得知她所食羊湯為寒熄時的恐慌和罪惡感,她痛苦得心髒抽搐, 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摁住了她的喉嚨, 她無法呼吸, 也無法掙脫。

這些痛算什麽呢?比得上寒熄的萬分之一嗎?

若比不上,那她所有的痛苦都是枉然,說成是贖罪也不夠。

阿箬不知自己此刻淚流滿麵, 秋雨一陣又一陣從窗外飄了進來, 水霧灑在她和寒熄的身上,青綠衣裙幾乎染成了墨綠色,可不見一滴雨珠打濕寒熄的外衫, 他們分明離得這麽近,又好似相距甚遠。

寒熄知曉, 阿箬的那雙眼即看他也不是在看他, 她是在透過現在的他,看向過去的他。

淚水打濕了睫毛,阿箬的鼻尖與眼尾都是緋紅的, 她咬著下唇, 哭得渾身顫抖, 她不敢仔細去想, 因為時至今日她都記得寒熄的味道。

那是她此生第一次吃肉, 也是最後一次。阿箬厭惡、痛恨當時狼吞虎咽的自己, 她覺得當時的她與歲雨寨的人沒什麽不同,她加注在寒熄身上的傷害,一點兒也不比其他歲雨寨人少,她也是罪人。

“對不起……”阿箬抽泣得雙肩都在微顫。

這三個字不論說多少遍也是無用的,因為對不起不能挽回一切。

寒熄朝阿箬的方向彎腰,他遮蔽了大部分吹入窗內的雨,烏黑的發絲上沾上了一粒粒細小的水珠,阿箬看見雨水將他的身軀打濕,心下頓時一抽,慌得從小榻上跪了起來。

寒熄卻不在意那些,他任由冰冷的雨水吹亂發梢,吹亂衣袂,亦借此掩蓋他無風也亂的心扉。

他道:“阿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