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院子裏的荷花尚在含苞昏睡。
猴兒揉著惺忪的眼睛拉開門,嘴裏嘟囔道:“顧公子怎麽每次都來得這般早,不過今日先生起得也早,他料定你最近會來找他,讓你一來直接去書房便是。”
顧放依舊一襲朱袍,看樣昨夜又被留宮議事。在門外先對猴兒一揖:“辛苦猴兒小兄弟。”
猴兒想說“不辛苦”,但張嘴就是一記大哈欠,趁著離上路還有些功夫,貓回被窩裏接著睡回籠覺了。
顧放快步走到書房外,整頓衣冠後照門一揖:“弟子顧放,求見老師。”
聲音不大不小,是房中人正好能聽到的程度。
早風拂過,荷香幽微。
“進來。”
房中,沈清河披散著發,身穿直裰,肩上搭了件天青色薄衫,左手端著燭台照明,右手執筆,正在簡牘上勾畫描圈。
很是輕鬆閑適的姿態,並不故意撐出副端正樣子,但人一望,便能聯想到八個字——“清風明月,溫潤如玉”。
顧放進門,對人又是一揖:“先生。”
沈清河動作從容,依次放下燭台筆墨:“坐下吧,江南水患,確實有些棘手。”
顧放兩眼發亮:“先生料事如神,學生正是為了江南水患而來。”
沈清河抬臉,眼中尚帶些霧蒙蒙的倦意,思忖道:“此次連月天降大雨,波及之地眾多,中原一帶尚能由各地州府發放府糧賑款。但秦嶺以南,損失太過嚴重,隻能動用國庫,由朝廷出麵賑災,撫慰民心。”
“先生所言甚是。”顧放沒心情坐下交談,依舊站著。聽完沈清河的話,愣了愣心一橫道,“也罷,在老師麵前,學生也就有話直言了。江南水患,真正難治的不是水患,而是貪贓枉法,徇私舞弊。朝廷若撥款十萬兩,僅到戶部,再出去便是八萬兩,再下放到地方,地方再到各個州縣府衙,最後到百姓手裏的,恐怕也就僅僅一碗無米之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