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下鑰是宮禁大事。按理來說, 宮門深夜無詔不開。
怎奈何京城最近實在混亂。
京畿本地的二十萬禁軍兒郎,被這次的禦駕親征斷送了一半。巷陌處處可見門外豎起的招魂白幡,哪家沒有一兩個不歸人, 半夜哭聲斷肝腸。
如今掌了宮禁的南衙衛、北衙衛,倒有一多半是河東來的勤王軍、如今充作禁衛的玄鐵騎。
自家主帥到了宮門外, 守門的將領二話不說,開宮門。
原本應該好端端待在臨風殿裏的漢陽公主, 半夜突然跟著主帥從宮門外進來了, 守門禁衛們瞪眼看著, 一個字也不敢問。
薑鸞連解釋的功夫都省下,跟在前方頎長的身影背後, 蹦蹦跳跳地沿著宮道往前走。
前方就是岔路,一條通往外皇城的三省六部值房, 一條繞過三大殿, 通往後宮。
裴顯召了身後跟隨的薛奪來。
“薛奪護送公主回去。”果然就要邁步往值房那邊。
薑鸞卻不走, 在宮燈下探究地打量他。
裴顯察覺了她視線裏的不尋常,立定腳步, “怎麽了?可還是有話要說。”
他是外戚,太後娘娘的本家兄弟,和聖人血脈相連的嫡表親,天生該站在聖人那邊。
但不巧的是, 這人年紀輕輕掌慣了兵, 養成一副說一不二的脾性。
更不巧的事,聖人頂著極貴重的皇家嫡長身份,自小容不得旁人忤逆。
前世裏, 薑鸞在深宮裏嬌養, 兩耳不聞外事, 但還是聽到宮裏的不少流言——聖人和兵馬元帥時常爭執,今日聖人怒掀了紫宸殿長案,明天裴督帥杖死了禦前大宦。
宮裏人最喜歡避重就輕,無論生出多少的驚濤駭浪,到了嘴裏,簡簡單單隻用了三個字形容:
——鬧得凶。
剛才走進宮門時,裴顯那句同樣簡簡單單的‘裴某不是晉王’,她立刻就想多了。
聖人今年二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