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小少爷

第97章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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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夏被这轻微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张开眼。

他在朦胧不清的视线中隐约看到了男人那张英俊苍白的面庞,既并不觉得惊讶,也不觉得害怕。

太多次了,像这样梦见他。

每次都是这样,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坐在他身旁,满眼悲伤地看着他。

沈夏不敢动,他怕一动,梦就又醒了。

手紧张地抓住身上的毛毯,只敢轻轻问:“秦严骞,今天是除夕,你这次能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他希望男人在他梦里留得久一点,最好把今天晚上熬过去。

秦严骞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沈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泣不成声地哀求道:“多留一会吧,我好想你……秦严骞,我好想你,我一个人太寂寞了……”

他越哭越凶,哭得撕心裂肺,剧烈咳嗽起来,却仍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是假的,是假的。

秦严骞不会让他这么哭。

沈夏胸口突然萌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恨意,愤怒地伸手去打面前的人。他的手倏然扑空,磕到沙发边角,面前的人也宛如一片幻影般蓦地消失不见。

手腕传来隐隐的痛意,沈夏从梦中睁开眼,无神地望着面前黑漆漆的客厅。

男生纤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颤动,脸颊上的泪痕已经变冷了。

沈夏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愣了好久,才伸手从茶几上的果盘上拿了一个橘子。

水果是他来的时候随手在商店里买的,他不会挑,便让老板帮自己装了些。

别墅太久没人住了,暖气都未开,醒来后更是觉得冷。沈夏被冻得浑身发颤,裹紧身上毛毯,哆哆嗦嗦地剥开橘子,往嘴里送了一瓣,酸涩冰凉的汁液顿时充盈在口腔,刺激得牙根都泛苦。

连水果店的老板也骗他。

他们都骗他。

说会一直陪着他,照顾他,结果还是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呆在这里。

沈夏流着泪把手中的酸橘子一瓣瓣吃完,然后裹着毯子去打开门。

别墅里又黑又冷,还有一股好大的灰尘味儿,他想到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却没想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不远处。

他来的时候明明还没有那辆车。

他们住的小区为了保证隐私,每栋别墅间隔很远,而且都有私人的停车库,基本不会见到乱停车的印象。

沈夏好奇地朝那里多看了几眼,待看清靠车旁还站着一个人时,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他怀疑自己还没从梦中醒来,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自己看到了秦严骞。

那人虚虚地倚着车,身上的黑衣服让他几乎要与车身融为一体,只是手指夹着的香烟还闪烁着橘红色的光点,口中呼出的白雾为诡异得如同鬼魂的男人增添了一丝现实感。

沈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走出门,试探着喊了句:“秦严骞。”

那人正在低头抽烟,听见他声音,便转头朝他看过来。

男人和上次见面并没有变化多少,即使整个人裹在臃肿厚实的黑色长羽绒服里,仍旧清瘦单薄的如同一片纸。

他的面庞过于苍白清隽,如果不是看见秦严骞身后被朦胧月光照映出来的影子,沈夏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被人夺舍了,现在和他见面的是男人的魂魄。

沈夏脑子一片空白,朝男人跑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秦严骞见他过来后便把烟掐灭了,淡淡道:“回国了。”

沈夏好想说他问的不是这个。

他想问的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但沈夏望着男人表情淡漠的脸,把已经停在舌尖的话又咽了下去,讪讪地哦了一声。

男人不主动说话,两人面对面沉默了许久,沈夏只得再次开口:“你的病好了吗?”

“嗯。”

男人的回答仍旧避重就轻:“可以走路了。”

沈夏原本亮了一瞬的眼睛重新黯淡下来,带着鼻音说:“今天是除夕,你怎么不在家陪着你父母过年?”

“……”

这次男人好像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合适的回复。

可他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沈夏耐心地等着。

又静了许久,秦严骞才轻声说:“我想见你。”

刚出国的那段时间他的病症突然恶化,更加严重,每天要吃大量的药,他有时会突然特别激动兴奋,他想求沈夏复合,把他永远捆在他身旁,但他却在国外,根本不可能见到男生。他极度狂躁,疯了似地摔东西,大声地咒骂所有人,然后痛哭,再次恢复到阴郁漠然的状态。

再次诊断后,他得的并不是单纯的抑郁症,而是双向情感障碍,发作的时候甚至有可能弄伤其他人。

他无比思念小孩,恨不得立马回国,却不敢回来,他怕自己再次见到小孩时会突然失控伤害到他。

在国外的每天,都像活在炼狱。

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调养,他的病况才慢慢有了些好转,大多时候可以保持在正常状态。

前几日国外的疗程结束后,他便不顾父母的阻拦回来了。

他想的是过年乔洋和徐文宁都回了家,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的沈夏如果遇到了问题,他该找谁解决。

但他回国之后,跟了沈夏几天,才发现小孩变了许多。

以前总还带着点儿娇养出来的惫懒脾性,现在既不熬夜睡懒觉,也不贪吃成天点外卖了,每天乖乖按照营养师给的食谱按时吃饭,规律作息,甚至傍晚的时候还知道出来溜达溜达。

秦严骞站在不远处,看小孩裹得像个圆圆的小团子,挥动着小胳膊小腿,笨手笨脚地学广场上的阿姨叔叔锻炼身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小孩长大了,不再需要他。

可他却像毒药一样依赖着小孩。

秦严骞垂下眸,不敢直视面前男生的眼睛,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又低声快速说了一句:“我好想你。”

沈夏发红的眼眶被寒风吹得酸涩,突然又有点想流泪,他裹紧身上的毛毯,吸了吸鼻子把哭意忍下去,说道:“回去吧。”

沈夏转身朝自己家走去,走了几步见男人没跟过来,又回头对他道:“走啊。”

秦严骞愣了一瞬,才默默地跟上去。

他以为小孩是让他回国外。

他的脚伤还没好完全,走起路一跛一跛的,慢慢跟在小孩身后,踩着他的影子。

老人说过,踩住一个人的影子,就相当于抓住了这个人。

秦严骞以前觉得这种话真是老旧俗套,现在自己却在做着这种幼稚的行为。

进了别墅,客厅黑漆漆的,像个阴森陈旧的鬼屋,阴冷发寒。

沈夏进去后便不断搓手,秦严骞去把别墅的电闸打开,然后开了灯和暖气,又把老式取暖的壁炉给点燃了。

黑暗的屋子一下亮堂起来。

沈夏还以为房子没人住,这些早不能用了,惊喜地围过去烤手。

秦严骞把单人沙发给他搬过去:“别蹲着。”

“谢谢。”沈夏肚子已经大了,蹲着确实不舒服,他坐到沙发上,用毛毯盖住自己宽松棉服下微微鼓胀的小肚子。

他在男人身边总是不由自主地依赖他,明明自己可以动,却懒得起来,问秦严骞:“电视能打开吗,我想看电视。”

秦严骞便又站起身去打开电视。

电视太久没用,网络线路已经断了,不过调了一会儿,还是找到了一个正在播放春晚的台。

秦严骞还把果盘也给他端了过来,问他:“这是你买的吗?”

沈夏点点头,从里面拿了一个又大又圆的橘子递给他,睁着圆圆的眼睛,说道:“你吃。”

秦严骞便接过去剥开吃了。

“怎么样,甜吗?”

“……甜。”

沈夏怀疑地看着男人没什么表情的脸,从他手里拿走橘子,自己也吃了一瓣。

仍旧酸得牙疼。

沈夏呸呸呸把橘瓣吐出来,把剩下的小半个橘子又塞到秦严骞手里。

秦严骞便继续给吃完了,然后又搬来一把单人椅,和他坐在一起烤火。

电视机里响着逗趣的相声,温暖的橘红色火光映在两人脸上,让冷清寂静的客厅终于出现一点点温馨的感觉。

沈夏看着男人瘦得有些病态的侧颜,问:“你是不是还要回国外?”

秦严骞说道:“不回去了。”

他的病症国内同样可以治疗,只是父母担心他,怕他出事才想让他留在国外。

但现在看到沈夏已经突出来的小肚子,他突然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留在这里守着小孩。

他现在无比后悔当初自己执意留下这个孩子。无论安排得再怎么妥当,生育总是有风险的,他太怕沈夏出事,比起孩子,他更想让沈夏安安全全的,再不用遭受任何苦痛。

而沈夏的想法却和他完全相反。

随着肚子里的宝宝越来越大,男生从一开始只觉得新奇好玩,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孩子变得对此越来越正经重视,认认真真按照医生的嘱咐保养身体,逐渐有了要养育一个孩子长大的责任感。

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的时候,沈夏激动得直哭。

这是他的宝宝,他孕育出来的生命,太神奇了。

沈夏听到秦严骞的回答,心里莫名有一点高兴。

他见男人说话时一直在盯着他的小肚子看,而他的肚子就像感应到男人的目光似的,突然震颤了一下。

沈夏面露惊喜:“宝宝在踢我!”

他抓过男人的手,想让他也感受一下宝宝的反应:“你摸摸。”

可男人刚碰到他的身体,就像触了电似地把手迅速收了回去。

沈夏顿时怔住了,有些无措地看着突然皱眉的男人。

秦严骞也愣了愣,才低声解释道:“我手凉,别冻着了。”

沈夏闷闷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