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侯府因著新主子襲爵,熱鬧了幾日,終於慢慢歇下。
春老院中,披著鶴氅的新侯爺垂著眼眸坐在桌旁, 一頁一頁翻看從屋內搜出來的文稿。
手中文稿上, 落魄奴婢與世家子弟的愛情故事栩栩如生, 卻似乎沒有勾起他任何興趣。
他神色淡漠,看不出前幾日在殿上領旨時的感懷動容, 也看不出白日裏與府中眾人相處時的溫潤和善,隻是在例行公事似的閱覽。
屋中落針可聞,身側的龐榮默然替換了一根又一根燭台。
跪在下方的程四郎麵色慘白, 府裏歌舞升平, 他卻是被壓在這裏三日了,因著世子、哦不侯爺一直沒看完,他便要一直跪著等在此處。
他的膝蓋都快要跪腫了……
謝鳳池終於看完了最後的結尾, 緩緩將紙張合上。
“程四郎。”
跪著的人下意識抖了抖,驚恐無比地朝上看去,這位慣來善待下人的主子, 這些日子卻叫他體會到了莫大的恐懼。
謝鳳池仿如看不見他的表情:“這些,都是你替她轉交書齋的?”
程四郎咽了口口水:“回侯爺, 是……”
“好看嗎?”謝鳳池將文稿撚起一張, 難辨喜怒地看著他。
程四郎跪地磕頭:“小的不識字,小的不知!”
他再遲鈍也明白了,這趟去江南,小娘沒跟著回來, 世子樁樁件件地查, 終是查到他頭上了!
若是平常, 隻要不是太大的錯,下人們如此求饒,世子一般都會揭過去了,可如今成了侯爺的人,直到程四郎磕得頭破血流,才輕輕叫上一句行了。
還是厭棄哭聲尖銳有些刺痛腦子,血髒了腳邊的地。
謝鳳池也不看程四郎的淒慘模樣,自顧自道:“進府八載,從打雜到幫工,如今做了後廚裏的副手,可謂不易,為何偏偏想不開,要做多餘的事呢?”
程四郎懊悔大哭,隻道自己鬼迷了心竅,以為是舉手之勞未曾多想,謝鳳池卻越聽越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