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盡之時,雲氣漸稀,長安百姓愛在這時節裁布做衣,因少了濕意,又免躁氣。
月沉之時,仍有人戶在響著機杼聲,在這般祥寧的聲響中,忽有嘈雜的人聲響起。
“有賊,有賊!”
“速請衙署,速去。”
在客舍夥計的呼救聲裏,當事人倒顯得十分沉靜,臉上神情篤然,似是早已料到一般。
客舍主人不知是憐惜他的才華,還是舍不得他付的房資,十分殷勤地關懷著他,“哎呦吳郎,這緊要關頭您舉著燭火四處看甚?還不速速去府衙裏尋個依托庇護。”
吳厝擺擺手,鎮定坐在床沿上,“多謝阿翁關懷,吳某早料到有此一遭,怕是……”
店主聽他話音停下,借著燭色好奇望去,正見他蹙著眉,從身下帳褥中摸出個令牌來。
“這怕不是賊人遺留……”
未等店主人說完,吳厝便大笑一聲,將令牌置在燭前,一字一頓道:“原是,東宮要殺我。”
說完他便意氣起身,回身看了眼**破爛的被褥,正露著絲絮,顯著刀劍撕扯的痕跡。
店主一聽就嚇了一個趔趄,顯些沒抗住摔下去,“吳郎,這話可說不得,那東宮害你作甚?休要胡言,休要胡言。”
吳厝看隻是提起東宮便令他畏懼至此,嘴角輕扯了個弧度,將那令牌揣進懷中,“害我作甚?自是我吳某擋了他們的路,折了他們的臉,在這緊要關頭怕我吳某生事加重他們的罪,阿翁,我自去告我的,不會連累爾等。”
店主看他匆忙出門,又驚又憂,一路跟著下樓去,“吳郎,這向來民不與官爭,窮不與富鬥,何況那可是太子,您就是不想著前程,也該想想家人。”
吳厝冷笑,腳下不停,“阿翁,吳某正是想著家人,才更要奮身一搏,我家中高堂俱在,下有一雙兒女,又有妻妾遙盼,我若不去告,將來我闔門百口,與活在桀紂之下汙暗的濁世又有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