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華說完這話就不再去看遇淮的神色, 而是心安理得氣定神閑地重新享用起了美味的宵夜。
一邊吃,她實際上一邊在心裏將這段時間的所想整理出來。
要說故人與眼前之人有區別, 確實。
她自幼機靈, 看人就準,往往一眼就能看出他人眼底神色如何,從而判斷出對方心中所想。
譬如, 原先的故人並不愛笑,眼底神色總像是壓抑著什麽,仿佛拿捏著他的高傲;
如今這一位相貌相同姓名不同的遇先生, 如果真的同故人有什麽幹係,那倒算是千年來他也有了進步,如今竟能時時刻刻對著自己偽裝出一副眼底也仿佛含著笑意的模樣。
隻可惜,她早就發現了,對方看向其他人甚至其他所有事物的目光裏, 笑意分明不達眼底,仍舊是一片冷寂。
而如今他這一出聲,帶給棠華的肖似故人的既視感便更加重了。
從前,姓沈那人曾對她說:“你我亦師亦友,不必拘禮。”
雖然他如此說了,但事實上,比起相伴的友人, 他更像是自己的師父。
年少時的她, 有著頂頂顯赫的出身, 親曆過最森嚴的禮教。
她是大景最出色體麵的公主, 骨血裏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與驕傲。
但事實上那不過都是她所佩戴的麵具。
真正的她向往自由, 頑劣不服管教, 這是她對自己的評價, 且她不認為這些詞匯用在自己身上是貶義。
隻不過身份和地位使然,她容許自己這般看待自己,卻不容他人如此作想。
於是在她因為頑劣而陷入困窘羞惱之時,曾經有人教導她,她的驕傲無需來自於他人目光,也無需來自於衣衫多麽整潔華美、下巴和視線揚得有多高。
她的驕傲應當是來自於她本人,來自於她棠華,而非大景的懷陽公主。
那個時候的故人的眼底還不曾有過那麽刻意壓抑的神情,對待她如同對待不懂事的孩童,神色尚有幾分溫柔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