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日暖, 來煎人壽。
天邊第一縷晨光落在風中嗚咽的十方洲。
滿頭華發的男人獨自坐在桃色深深的樹下,背影孤寂又挺拔,像一棵滄桑萬年的不老鬆, 枝椏間落滿了粉盛煙霞的落英。
那些不知人間愁滋味的落花,從天而降,打著旋兒, 乘著風落在了他的眼睫和發絲上, 好像滲入了骨血,掩出豔若鮮血的紅。
晨風熹微, 飛花旋落在雕梁玉瓦上, 天際朦朧還帶著微薄的深藍, 雲外好像有玉笛聲聲響起, 蓬萊絕頂上的古舊老鍾, 奏出沉重漫長的樂響。
天亮了。
那道靜默的人影也動了。
謝折玉仔細地擦拭過落星冷冽的劍身, 起身,獨自走向了鬆山澗道上。
昨夜雨疏風驟,階前一地落花,今早,青山霧氣渺渺, 打濕了他玄色衣袍。
他一刻也未曾回頭。
哪怕是最後, 也未看一眼這桃花嫋嫋的十方洲。
直到一道蒼老平靜的聲音穿破濃霧彌漫,著一襲八卦袍的白胡子老道遠遠地站在道觀外, 不複往日的中氣十足,小心翼翼間,三分欣喜, 七分期盼。
“哎, 來啦來啦!”
老道雖然年紀大了, 但耳目卻靈,老遠便瞧見了山道上隱隱綽綽的人影,當即丟下了手下正給丹爐扇火的蒲扇,一路急忙忙地尋了過來,卻在踏過門檻兒時,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斂去匆忙神色,一副仙風道骨模樣。
可不能讓她看見之前那般,要不然尾巴要翹天上去。
“你急個什麽!”
老道腳下不停,卻是朝一旁撲棱個不停的雪鷂笑罵道,“幾天沒人收拾你,敢上房揭瓦了還!”
“咕!”
小白憤憤然轉了個圈,以示抗議。
明明你跑的比我還快!
他竟是一路行至了白虹觀。
望著欺山大霧中的一老一少,謝折玉沉默無言,不知從何開口。
白老折了片荷葉給他撐著,踮腳往他身後看去,沒看見半分人影,又湊近了看他的袍袖,雪鷂也吱吱叫著去叼他的袖袍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