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既明思索過幾次, 這丁點殘憶能變成什麽模樣。卻竟是一個不人不鬼不妖的道士。
這走丟的居然是當時那徽質子心底最深處的妄念。偏執陰鷙,嘴臉可怖。
他有了自己的靈識,狡詐奸滑, 本能化出不同樣貌, 次次躲開搜尋, 在此間陰私之地苟且偷生。
見他這般怔愣茫然, 裴既明輕嗤一聲,半點告知的念頭也無。隻抬手,五指收攏做圓。
璀璨的銀芒自手心中勃發升起,一張俊美無鑄的臉微顯無可置喙的淩厲:
“區區一方殘念。”
寂無陡然回神,一瞬無措, 見那浩**的仙力洶湧襲來,心頭大駭。竟是一急之下催生體內金丹爆裂。
血肉四散,裴既明眯眼,手上微鬆,竟是由他掙紮。
寂無瘋了似的抓起地上築魂爐便趴上突來的長劍奔逃。主人身殘, 劍也無力。隻能載著他在林子裏低低地飛行。一路血珠漫撒,留下一地濃重的惡臭腥氣。
已然麵目全非的青年用盡最後力氣抓住劍柄, 啞聲:
“快…走!”
鶴唳哀哀爭鳴, 似是在為瀕死的主人哭泣。寂無眼前逐漸模糊, 鮮血淋漓的手卻抱緊了築魂爐, 勉力睜大眼去看。
裏頭的光點這時竟然發亮!
寂無怔住, 捧著爐子不敢置信,忽地便將臉貼上去。俊目中流下兩行淚,鼻音濃重, 卻是高興地顫了嗓:
“你真的在人世間啊。”
他做的, 總算不是空頭大夢了。
青年忽地竭力一吼:
“鶴唳, 鶴唳…跟著築魂爐走!”
長劍叮一聲,隨後鉚足勁向前飛去。身後那道仙力一直不緊不慢地跟著,如逗弄老鼠的貓,存心折磨。
寂無無暇去管,隻用快要闔上的眼緊盯手中的築魂爐。
越來越亮,越來越。
她就在前麵,她的魂魄就在前麵!
虛風這次,沒有騙他。
長劍堪止,銜枝正坐在地上沉重地想後事,不妨一聲刺耳又熟悉的唳叫響徹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