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桃從未這麽近看過陸朝的臉,這才發覺他右眼眼尾有一顆顏色極淺的淚痣,若不是湊得這麽近,她應當察覺不著。
這顆淚痣襯得他更顯深情。
她猛然發覺,現如今的自己罵一罵陸朝都不覺著害怕了,她是從何時開始變得不再害怕陸朝的呢?
江以桃仔細地想了想,是陸朝笑著喊自己“不言姑娘”的時候嗎?還是他帶著自己在馬背上聽耳邊風響的時候呢?
還是……還是陸朝幫自己背了殺人黑鍋的時候呢?
江以桃才覺得原來變化總是察覺不到的,就這樣潛移默化地改變了自己,又改變了自己對陸朝的看法。
她又想起來陸朝身上還帶著傷,是他幫她承擔下的懲罰。
江以桃看著陸朝濕透了的衣衫,頓時鼻子發酸,眼眶一紅差點兒落下淚來,她連忙垂下眸子去,不敢再直視陸朝。
她能做些什麽嗎?
就當是為了償還陸朝。
雨下得小了些,江以桃強撐起情緒,輕聲道:“陸朝,我為你煮一碗薑湯罷。”
陸朝眯了眯眼,他方才分明看見了小姑娘微紅的眼,沉吟一聲,應了句好。
聽見陸朝的回應,江以桃抿了抿唇,將油紙傘往他手上一塞,冒著小雨就跑到了主屋去,剩陸朝在背後瞧著她慌亂的背影悶聲笑著。
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連喜歡都難以隱藏。
年輕單純地以為,隻要從未宣之於口,便可以永遠深藏於心。可哪裏知道,那注視時下意識的躲避,眼裏漏出來的都是掩蓋不住的歡喜。
陸朝伸出手,在空中虛虛地握了一握。
他什麽也沒抓住,江以桃像隻輕巧的蝴蝶,輕易地便從他指縫中溜走了。
陸朝斂了笑,眸色晦暗,輕聲道:“阿言,回到盛京去,就像從未認識過我一般。”
江以桃哪裏聽得到,她轉身便進了主屋,烏發在空中打了個轉,泛紅的眼與耳垂都一樣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