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裏, 楚正則展開學子偷畫的畫像,也在回想今日之事。
這學子確有幾分真本事,寥寥數筆, 便勾勒出了一位傳神的佳人。
這幅畫像裏, 薛玉潤正在自己跟自己對弈。她眉眼低垂,右手剛剛在棋盤上落下白子, 左手就伸向對麵的棋盒, 欲拿一顆黑子。
從容而沉靜。
她小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楚正則想起幼時的事。
小時候他功課繁忙緊張, 跟她下棋十輸其六。贏了之後,她總是很得意,兩個小鬏鬏上的珍珠發飾一甩一甩。若是輸了, 倒也不會哭鬧,隻會揪揪自己的發鬏, 不服輸地要繼續切磋。
後來, 有宮女故意把都城的傳聞送到他的耳邊, 說中山郡王世子是天縱奇才, 棋藝精湛, 與長輩論棋也不落下風。讓他勤練棋藝,免得以後見麵輸人一招。
他那時剛剛輸給薛玉潤, 大概是對這宮女的話深以為然吧。
但薛玉潤可不是。
她那個時候說了什麽呢?
楚正則舒緩地靠在椅背上,回想起還紮著鬏鬏的薛玉潤。
她叉著腰, 氣鼓鼓地對那個宮女道:“我才不信!你讓他來找我們。隻有我能下過陛下,隻有陛下能下過我, 我跟陛下是‘齊也’,才不會輸給他!”
——急得瓏纏追著她解釋, “妻者, 齊也”不是這個意思。
楚正則的視線落在畫上, 輕輕地一笑。
到現在還是這樣“不肯饒人”,哪是什麽“沉靜從容”的性子。
他移開這幅畫,重新鋪上宣紙,提筆點朱紅。
不多時,一個嬌俏靈動的小娘子,便躍然紙上。
*
楚正則作畫之時,薛玉潤正把玩著捶丸賽留下來的朱紅緞帶,將它在指尖纏了一圈又一圈。
祖父跟她說明白了小時候的趣事,隻說世事難料,沒想到有一天,她當真會跟中山郡王世子比上一場。
可不是世事難料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