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事情夏节南自己也说不清楚, 对于叶与知的看重到底是因为对方所说的时间混乱而早就有了因果，还是在后来的相处中执念步步深入，他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
但他知道, 无论叶与知是否为了他能跟随他去做一些“恶事”而将他除了对方以外的感知隔绝, 都不会改变他对于对方的喜欢。
的确，叶与知可能并不是人，与人有关的一切对方还在学习之中。但同样，夏节南也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对他有什么爱意上的改变。
而叶与知却为夏节南所说的话愣住了。
到不是说对他好的人很少，恰恰相反，在他看来, 他身边会为他着想的人很多。
不管是这边世界的多维尔的人们、后来遇到的阿莉德他们, 还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所拥有的室友们。是有少数带恶意, 利用他的人, 却远没有与他相熟而友好的人多。在一切认知被破坏以前, 他也不认为自己不是人。
只是就像夏节南说“因为是他”一样, 自己也是如此。
他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下，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此刻他又有些期望地看了眼北筑他们方向，指望着另外三人能过来打断一下他们的聊天。
可北筑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表情严肃, 交谈也似乎进入了一个比较僵持的阶段, 这时候正在压低声音快速讨论争执着什么。
那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打断的情形。
叶与知看了眼便立刻收回目光，又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我……嗯，很谢谢你。”
“只有谢谢？”夏节南笑着问道。
“……可能也有别的，我不清楚。”叶与知松下肩膀，深吸了一口气又鼓起勇气去看夏节南, “我还是觉得得等出去之后再说这些……我会把你的一部分还给你的, 如果那时候你还这样认为也不迟。”
夏节南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我知道你的意思, 但我不认为我会改变我的态度。”
“…你刚才还说，可能会后悔。”叶与知压低声音反驳道。
“后悔也只是后悔别的事，反正不是这些。”夏节南握着他的手抬起来，轻轻落下一吻，而后站起来说，“那就让我先来帮你解决眼前的麻烦吧。”
叶与知抬起头看着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才说：“嗯。”
夏节南看了眼窗外，而后又低头与叶与知对视了片刻，在两人静默的相望中，一些细碎的声音在夏节南耳畔响了起来。
他注意到在自己耳畔响起这样的声音时，叶与知也皱起了眉。
但叶与知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原位上。
他的模样就注定了他无法过多行动，夏节南关注着叶与知的动向，朝北筑三人那边喊了一声：“还没说完吗？”
“我们捋差不多了。”北筑止住话头，转身回答。
被她刚刚遮住的贺佳澜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但看样子三人确实是把事情都说差不多了。
夏节南又说道：“那就先回来吧，我们一起商量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
其他几人陆陆续续地回到沙发附近，北筑在单独的座椅上坐了下去，贺佳澜和姜兴却还有些不自在地站在旁边罚站。
“主线任务是拍卖，我想要拿到其中的一个藏品……不过事实上我们去就很有可能有去无回，在前面两天，我们尽可能在这座城市搜集一下有关情报，也就是参与人、主办方、船舶的信息，大致拍卖品范围，有没有比较明显的指向性。另一个则是需要准备一些防水的工具来保存我们的枪l械，和一些救生衣之类的东西。”
“如果拍卖会的规格太高，可能会导致我们的一些东西不好带进去，所以在携带物品上……武器部分，我们暂时转移到贺佳澜或者我手里。”
被点名的贺佳澜指了指自己：“诶？我……？”
“我和你的身份更接近客人一些，携带这样的东西也不出挑，不会说有错的地步。”夏节南说完又看了眼姜兴，“姜兴你那边就麻烦你多带些药品，最好能以比较小的剂量对大范围的人行动产生限制。”
这属于姜兴擅长的范畴，他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应了下来。
“前期情报上，北筑你比我们拥有更多先机，可以考虑从报社方面去入手。”
北筑闻言也点了点头。
差不多安排完前期的事物后，夏节南才缓缓说道：“一阶段我们的目标就是拿到金属块，然后活着回来，二阶段开始我们则需要大范围去寻找其他调查员的踪迹，然后杀了他们。”
叶与知跟着开口说道：“关于找到他们这方面，我可以提供帮助。为了避免尸l体不好带回来的情况……我这边也可以提供一个法术，让你们可以将他们变成比较特殊的物质。”
“但，法术都会对你们有所损耗，而我们的时间很紧迫……所以，可能到后面的时候，你们的卡也会陷入完全无法使用的局面……”
考虑到另外有两个人听不到这些话，北筑将叶与知所说的也复述给了姜兴和贺佳澜。
“没办法使用……那我们后面怎么办啊？”贺佳澜听后有些茫然地问道。
叶与知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贺佳澜，眼神中有些许不忍。
而夏节南则代替了他回答这个问题：“我会来收拾后续的问题。”
贺佳澜沉默了。
从进入到现在，他们都有一种在一步步走向更大的深渊的感觉。这就像是一场豪赌，他们不止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还要亲手将其他人也压上赌l桌。
这不是生活在现实世界的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叶与知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的目光在贺佳澜和姜兴身上停留了一会，同夏节南说道：“他们保有理智……实在是不行，还是不要让他们参与进来。”
“路西法效应在后续回归现实可能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影响。”
“只有我们两个人会不会来不及？”北筑问到。
夏节南没有立刻回答，但眼神中也是这样询问着。
叶与知思忖片刻说道：“我不清楚，在收集完之后夏节南和我还有第三阶段的事情要做……如果人太多的话，可能有人会没办法全部拉回来。”
“但，问题应该也不大。只要人数足够多就可以了。”他比划了一下，“达到一定数量，我就可以在你们那边构建起屏障。那之后本体卡没有回去的人可能还是会动不动梦到这边的事情，现实身体也会弱不少，但不会像现在这么强的联系。”
北筑了然地点点头：“如果这样，我认为我和夏先生应该也足够了。本来也是我们两人作为战斗卡在这方面更占优势……”
“我也想去。”贺佳澜打断她的话说道，其他人闻言都向他看去。
只见贺佳澜垂在身侧的手握得很紧，眼神也有些哀怨，但语气却十分坚定：“怎么老是我在跑你们在前面挡着啊……玩游戏也不能这么当逃兵的吧。”
“但是我说实话啊，我有些怕我心态摆不过来，就像有些人游戏打多了犯病一样，这还是真人游戏，要杀的也都是真实在现实存在的人……所以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我也整那什么一点……”
这件事其他人没有决定权，北筑看向叶与知的方向，眼神询问。
而叶与知则是以相似的表情，有些犹豫地看向了夏节南。
夏节南耸了下肩：“你不用太在意我，我知道我的情况不同。”他没说的很直白，另外三人只以为是他们还有别的什么计划。
叶与知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嗯……没问题，不过如果要做到这一步，我想你们还是先完成主线更好。”
他没办法保证拿走那部分理智之后，贺佳澜和姜兴是能正常沟通的。毕竟他们打交道不多，也没有遇到夏节南和北筑那种特殊的情况。
北筑将他说的话转达给另外两人后，贺佳澜和姜兴的神情显然轻松了不少。要做的那些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艰难的，在保有原先“不可将这个世界太当成游戏”的思维下，他们很难做到那一步。
将一切都安排好，几人又分了一下睡觉的地方。考虑到北筑一个女生，因而分给了她独立的仆人房，另外三个人则挤在大房里。
夏节南则婉拒了三人挤挤的提议，一个人睡在会客厅的沙发那边。
叶与知的一部分在这边，所以他本人不太好移动，将他也带到房间里去，其他人可能就睡不好了。
不过夏节南也不乐意带。
叶与知现在就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看着窗外，他的神情平静而冷漠，只是坐在这里时夏节南才能感受到曾经偶尔能感受到的突兀感。
这种感觉不是来自叶与知本人，而是他嘴角带来的某种周身氛围的改变。
夏节南没由来想到了周添在他进来时提到过的一句话。
“凡是留下过烙印的，都不可能轻易消除。”
他有心想问叶与知周添所说的这句话的意思，可他很快又想起了对方所说的“欺瞒”。
忽然之间，他完全明白过来了。
欺瞒叶与知，是为了通过欺瞒他而达成欺瞒他背后神明。
也就是说，这一点对现在的叶与知来说也是同样的。
第202章 王车易位6 就连神都不是正确的，我又怎么可能是正确的呢。
叶与知所说的话并不一定都是对的, 就像他所说的那些一样。
这个世界是那些邪神们依存之地，无数神明徜徉在宇宙中。祂们有的拥有着比星球还要巨大的躯体，有的甚至只是概念上的存在, 但有的却又离他们很近, 就存在于他们身边。
但无论是哪一位邪神，都没有走下神坛径直干扰到他们。
叶与知是邪神们的代行者，然而代行者却也不一定只有叶与知一人。
更何况，“叛逃”对于任何存在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说不定……叶与知所认为的他已然“叛变”只是那些存在们想让他这样认为的。
夏节南想到这没有继续想下去，他看着叶与知的方向沉默着。月光从打开的窗户处投在对方身上，又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落在他身下的皮囊之上。
上次离开的时候肖恩的身体至少还维持了完整的模样, 而且像是睡着了, 随时都能清醒过来。
这一次他再见到对方时, 对方又像是被什么蹂l躏过一般, 身体的枝干都“空洞”了。以至于对方甚至可以“折叠”起来, 放在行李箱中带走。
只是不论他怎样狼狈，冷冽的月光下，他脸颊上犹如浮光勾勒出来的轮廓都显得那样美丽而动人。
在夏节南注视着对方陷入沉思时，他的手又被人握住了。
“睡不着吗？”叶与知低声问他。
夏节南立刻回过神, 摇了摇头：“也不是, 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夜晚是休息的时间，不着急的话，明天起来再想也是一样的。”叶与知说道。
夏节南当然知道这一点，可人的思绪却常常无法受到主观意识控制。
他“嗯”了一声，却依旧没有闭眼。而是在看着对方又安静了一会后, 略显唐突地开口问道：“要是, 我得到了一些其他的信息, 这些信息和你告诉我的一些是相对立的……我应该听信谁的呢？”
这个疑问由一位虔诚的信徒问出显得十分不敬。
但叶与知对此并不在意，他沉吟片刻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得到过这样的信息。”夏节南坦然道，“这只是我自己的想象。”
叶与知却答道：“那就信你想要相信的。”
他看向窗外月光的方向，好像在呢喃一般说道：“就连神都不是正确的，我又怎么可能是正确的呢。”
夏节南看着他望向远方的模样，眼前渐渐模糊，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早上再醒过来时，夏节南想起昨天睡得那么快忽然觉得估计是叶与知做了什么。尽管叶与知总是表现得不擅长和他人相处，但他对于他人的观察似乎也不少。
很快，其他人也都醒了过来。几人在会客厅内碰了个面，便各自出发去处理自己要做的事情。
叶与知因为状态的关系，婉拒了夏节南想要带他一起出去的做法，而能自由行动的四人出门后便分道扬镳。
贺佳澜出门之后就去放肆地买买买，他身上有不少钱，而且按照夏节南他们的说法，这次再回来这些钱估计也用不上了。这个年代离现代还有点距离，不少早已更新迭代淘汰掉的物品在他看来还有些新鲜。
只不过这样乱逛乱买很快就被别有居心的人盯上了。
早先提及过，他们现在身处的城市是一座港口城市，这也就意味着这里常常作为国家往来的中转站。加上是上世纪，媒体不算发达，消息容易滞后。来往人群鱼龙混杂，地下势力盘踞错综复杂，警方在这种地方能发挥的作用非常优先，这也就更加导致了这座城市对“外乡人”难以友好。
贺佳澜抱着自己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准备去做点正事的时候，被几个穿着花里胡哨又有些邋遢，手持钢棍的青年堵进了路边的巷子里。
这些人尾随他已经有一会，确认这么个“小少爷”手里有不少钱，又没个厉害的跟班后就选择了动手。
附近差不多算他们所属组织的地盘，就算大喊大叫或者报警也没有人会管。
贺佳澜见状不妙立刻把手里东西往地上一扔，伸手去把钱包拿了出来，双手投降一般举起来讨好着笑道：“这是我的一点敬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初来乍到，不太清楚这边的规矩，要是有什么没做好的，请您几位多担待一下。”
那架势比舔狗更甚几分，哪怕是早已准备好贺佳澜可能会什么功夫的小混混们也愣住了。
打头的一脸狐疑去捡了钱包，里面鼓鼓囊囊确实有不少钱，甚至比他们最开始想要强的还多上不少。见状几人相视一笑，扔下一句“算你小子识相”就离开了。
贺佳澜松了口气，把自己买的鸡零狗碎的东西拿起来收拾好，心里也有几分不服气起来。
要是这是他的虚拟卡，他都不会这么耸，可这是他的本体卡，他不会打架，什么自保能力都没有，哪怕手里有枪，搞不好也一会就被人抢走了。虽然心里憋屈，但花钱消灾保他上船之前不受伤，枪也不弄丢倒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他心里不停地说服着自己，出了巷子后直奔附近的交易行，打算摆点谱顺便去问问有没有明天将要启航的拍卖游轮的事情。
贺佳澜抱着自己的东西，低头疾步向前走去。
快走出街时，他忽然踢到了道路上上被丢下的一篮子花和踩得稀碎的汁液。这看着不像是被人放在这的东西，贺佳澜愣了一下把篮子捡了起来，四处环视了一下。
很快，他便注意到不远处的拐角，在人很少经过的小路附近，又是那几个刚刚打劫了他的小混混。
几个人还是手持钢棍，能听到他们发笑时那种有些恶心的声音。仔细听还能听到似乎是小女孩的呜咽声。
贺佳澜几乎是感觉脑子里嗡地一下就响了，他将手伸进怀里，握住□□，疾步朝几人方向走去。
他其实不会开枪，但这种时候手里有把枪比什么都没有好，打中他就有了点底气。而且他是偷袭，贺佳澜心里不停念叨着，只要打中就可以，眼睛里也只剩下了那几个人的背影。
一切好像和现实的一些东西对应了起来。
贺佳澜感觉自己耳鸣了，他听不见其他声音，只能听到自己呼吸时急促的喘l息声，还有某种刺耳的，仿佛穿越了时间空间扎进他脑袋里的尖叫，震得他头皮发麻，脊背也跟着渗出冷汗。
他手有些不太稳地握着手l枪，缓缓将其从衣服内侧口袋拿出。
就在此时，一道力摁在他手肘上，又将他那办抽出来的手l枪摁了回去。
贺佳澜吓得一个激灵，摁得枪发出一声咔哒轻响。没开保险，倒也不至于走火，但终归是吓了一下。
他回过头，周遭的声音也随之又入了他的耳：“怎么了？刚才怎么喊你你都不理？”
是北筑，她脑袋上带着个帽子，遮了小半张脸，头发批在脑后却不知为什么依旧显得很干练。
问了话见贺佳澜还在呆滞，她皱眉，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凝重：“发生什么了吗？”
贺佳澜这才彻底回过神，他摇摇头，将手里的花篮递给北筑，接着又朝刚才他一直盯着的前方看去。
可那前方哪还有人？
贺佳澜人懵了，他甩开北筑的手，疾步朝拐角方向走去。
这条小路往后都是临近店铺的后门，堆积的杂物和垃圾很多，臭味与苍蝇混杂。尽管肮脏混乱，却没有任何人影。
刚才他明明就看到了这里有几个小混混，还好像围着一个女孩。那种尖叫的声音和笑声他怎么都不可能听错！
贺佳澜回头看向北筑，北筑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个花篮，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行动。
花篮还在，那人也应该确实出现过，只是可能有别的什么东西，就在刚才那么一会，将他们全都拖进去了。
这一定是某种怪物，像他们遇到过许多次一样……
贺佳澜低下头，在墙壁和地面寻找起痕迹，他不擅长这些，所以申请了侦查和追踪的检定。
但骰子的声音还没完全静止，另一边北筑就再度开口了：“你在找什么？”
连着的两个失败让贺佳澜有些灰心，他扭头就出了小路这边，回到北筑面前：“刚才这里有人，几个人围着欺负个小女孩，但他们现在都不见了，你快来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这？”
北筑皱起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这里刚才也没人，贺佳澜。”
“……？”贺佳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是啊，就是有啊，我在那边捡了这个花篮。”他指了指北筑手里的东西，又指了指马路对面，“然后才找到这边来的。”
北筑闻言低头将手里的东西打量了一番，确定完后才说道：“一个有些旧的破洞花篮，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拿来的，但是这个应该不是正在用的东西。”
她说完后将里面的部分展示给了贺佳澜，底部是烂的，一个用来装东西的篮子至少应该可以装下什么，但显然这个篮子做不到。
现在的一切和刚才的一切似乎截然相反，贺佳澜也一瞬间陷入了迷茫。
北筑进小路附近也看了一下，而后回来握住了他的手腕：“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我觉得有些奇怪，我们先暂时一起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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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