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王的择夫标准

第68章 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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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闲飞至半路,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东西踩出一片尘土造成的海啸,朝着这边逃命奔来。

有飞鸟、有走兽,有虫蚁、有蛇鼠,还有革化出原形的虫子们。

在尘土海啸之后,是滚石一样低沉的轰隆巨响。

季闲不为所动,虫王的信息素轻飘飘散出一缕,迎面而来的逃命大军顿时自两边落下,僵硬落下,连后头跟着看热闹的虫子们也不得不落回地面,直到那一缕信息素消散,才远远缀在虫侍队伍的后头,不死心地继续跟上去看个究竟。

森林从地平线冒出了一条边,往左的位置拱出了一个鼓包,有一颗石头样的东西在不停往外钻。

越往近,那石头就越大,也看得越清楚。

是种子。

埋在地里的“土豆”在虫王蜕变后的半个月里,在另一个王也蜕变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也该破壳了。

它缓慢地从地里往外钻,但它确实太大了,埋在地下的部分把森林卷出了一个巨大的坑,犁了千亩的地,惊走了森林里的飞禽走兽,以及附近村落的虫子。

但这会它竟然都还有一点落在地上还没钻出来。

季闲悬停在空中,带着看自家傻猫的心情看着土豆在森林里翻滚,视线略错,落在了一边的墓地中。

那片墓碑如白花的墓地距离土豆太近了,如今大半被搅进了地里,一些棺木骸骨都被翻了出来。

事后势必要好好安抚家属和处理后续。

墓地边的小屋也塌了,散落的石头堆成了一座坟墓,雪白的屋顶裂开成了几片,竟也与那些墓碑极为相似。

“……”

季闲的视线在那上面停留了几秒。

马绍尔也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个方向,接着他注意到了季闲的视线,低下头,没有说话。

季闲收回视线,忽然说道:“之后好好重新安葬了。”

马绍尔不知道他说的是雷安还是那些被破坏的墓地,他也没问,只是应道:“是。”

轰——。

一声闷响后,种子终于完全从地里拔了出来,虽然翻搅了千亩的地,但它的卵的真正体积也只是一半。

它开始鼓动——就像是里头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出来。

种皮上出现了无数的棘突,有的像一只爪子的形状,有的像是翅膀,还有的像是脑袋。

看得人头皮发麻。

季闲的眉头微微皱着,开始担心它破壳后的模样。

过了一刻钟,种子还在撕扯。

“陛下。”

马绍尔飞到了季闲的旁边,问道,“要去帮忙吗?”

季闲:“不用。快了。”

确实快了。

又过去了二十来分钟,终于“噗嗤”一声,伴随着一股清透的琥珀色透明**涌出,一只黑色的短胖附肢也从种皮里钻了出来。

之后就快了。

裂口被越扯越大,最后一大团黑色的东西从里头钻了出来——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模样,仔细描述,它更像是一个被强硬挤压成了球形的东西,所有的肢体都被压成了一个弧形,贴合在一起。

“退开。”

季闲命令。

信蜂第一时间执行了季闲的命令,大大小小,嗡嗡地齐刷刷往后退了足有五百米。

马绍尔也在一欠身之后,带领虫侍众退到了信蜂的前头。

紧接着其他看热闹的虫子们齐刷刷地退开到了更远的位置。

就在他们退开的同时,挤压的种子忽然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叫声。

所有的虫子们不由自主地又退开了百米。

“别闹脾气。”

季闲却只是挑了下眉,视线打量着土豆的样子,略微嫌弃。

“赶紧自己展开,我才不要碰你这一身黏糊。”

“……”

土豆的叫声停下,连信息素威压都委屈地撒泼打了滚——喷出了一波让虫侍跟信蜂都不得不迫降的威压——然后终于还是听话地开始自力更生了。

嘶啦,滋啦。

挤压成球的黑色物体开始舒展、膨胀。

活像一只破茧的蝶。

最终,一只平面面积至少九千亩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森林上空。

该怎样描述它呢?

首先,它绝对不是一只虫子,至少不是自然定义中的“虫子”。

它整体的形状像是一只巨大的乌贼,身上覆盖着虫子的甲胄,背部和腹部有着许多大小不一的不透明的琥珀色半球体——那是可以进出、容纳外物的空间。

也是“王的行宫”。

“啁——。”

土豆发出一声高亢的大鲸一样的叫声,接着它的身体就变成了一种流彩的半透明,与天地浑然一体。

它在邀请季闲上去。

季闲飞了过去,近距离看,反而没有远看那样伤眼睛——质感也好、色彩也好,都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且越是近距离,土豆看着就越不像是一个活物。

“再等等吧。”

季闲飞到土豆的脑袋跟前,看着那只足有他寝宫那么大的眼睛,说,“还有人没来呢。”

土豆知道他说的是谁。

于是它又“啁”的叫了一声,然后身体周围那完全不像翅膀的一些裙边状的透明东西摆动起来。

它升上了天空,在这片森林上巡逻着。

玩去了。

季闲笑了一下,在空中转了个方向,看着远处的地平线。

五个小时过去了。

古生种孵化的消息传遍了特雷比西亚和西大陆。

特雷比西亚的虫子们纷纷从城里赶出来,万人空巷,密密麻麻地聚集在百米开外——古生种威压过后,虫子们开始往前靠近——他们都等待着,虽然并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来了。”

季闲忽然喃喃一声。

一种恐怖——比之前的古生种散发出的更加恐怖——的威压自远处飞快接近。

百米近的虫子们顿时仓皇而逃,本能地革化出了原形,有的跑远了,但更多的却是瞬间动弹不得,蜷在原地瑟瑟发抖。

马绍尔瞬间咬紧了牙,把手按在了佩剑上。

太可怕了。

他想,季北辰会吃了王吗?

他不知道。

砰。

空气因过快的速度而发出了爆破声,一个男人,一只虫子,骤然出现在了王的跟前。

没人知道季北辰是怎么做到在几个小时里走完了三天的路程。

季闲也没有问。

他看着季北辰。

面露讶异。

蜕变后的季北辰如他所愿地保持了人形。

他有两对银色的翅膀,跟他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一样;他的头上有两根触角,或者该说是角,从额头上长出来,指头短,像是冒头的笋,是铂金色的。

他还有四条手臂——季闲正是因此而惊讶。

除此以外,他的手臂上、露出的脖子上,都有着金色的简洁纹路——这绝不会是纹身。

“陛下。”

季北辰对着季闲单膝跪下,但他一张口,过长的犬牙就暴露在了季闲的眼下。

季闲看着那迫不及待的犬牙,问季北辰:“还忍得住吗?”

季北辰的额头、脖子上,青筋暴突。他的两条手臂抓着他跪着的脚的脚踝,限制着自己的行动。

“很难。”

季北辰实话实说,但他还有更关心的事。

他问季闲:“您还要我吗?”

没有人类会长出四条手臂——哪怕是四对翅膀,他也不会有这样的担忧,因为翅膀是“虫子”的范畴。

季闲并不意外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笑了一下,然后无声且轻地叹了一口气后,朝季北辰张开手臂,说:“我要。季北辰,我要你。”

这是一个邀请。

季闲仰起头,露出自己的脖颈,那白皙单薄的皮肤下,是汩汩涌动的动脉——他此时对季北辰毫无食欲,也闻不到半点香气。

成败已定,这就是规则的答案,而季闲接受它。

季北辰的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然后他笑了。

“陛下。那就请您给予我最深刻的标记。”

季闲一顿,又低下头来,“什么?”

季北辰没有回答,他另外两条手臂向上,抓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项圈——这时候季闲才注意到他还戴着项圈,按理说蜕变时这东西就该废了的——然后用力一拉扯。

啪!

项圈应声断裂。

哗啦!

被撕裂的脖子喷出大量的琥珀色血液,断裂的神经索让季北辰的身体失去控制——他的翅膀顿时停止扇动,整个人往下坠落。

“!”

季闲大惊!

他下意识以无比迅速的速度接住了季北辰,但就在坠落到地面的短短几秒里,之前毫无动静的食欲如骤然喷发的火山,一下淹没了季闲。

“操!”

季闲骂了一声,总算体会到刚才季北辰在抵抗的是怎样的**。

他的理智告诉他要丢开季北辰,离他远远的,但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这样做。

季闲不可自控地伸手按在季北辰破损的脖子上。

他太用力了,像是要止住伤口的血,又像是要撕下伤口的肉。

“季、北、辰!”

季闲咬着牙低吼——季北辰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季北辰这会反倒清醒多了,他伸手拉住季闲不由自主低下的头,让他更靠近自己的血、自己的肉。

然后他在季闲的耳边说。

“陛下,请标记我。”

“我不会!”

季闲竭力咬死伸长的犬齿,视线却挪不开地黏在季北辰琥珀色的血肉上。

“您会的,我将为您献上我从规则那里得来的一切。它会教会您如何标记一个失败者。”

“……”

“但请您忍耐,不要吃掉我。”

“……”

季北辰的四条手臂齐上,用力拉开了季闲按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季闲青筋爆裂。

新鲜血肉的芬芳击溃了季闲的理智,更何况还有季北辰的助力。

他终于失控。

噗!

季闲低头,一口咬在季北辰的脖颈上。

咕咚。

香甜的血液顺着食道滚落,鲜嫩的皮肉轻易被牙齿刺穿、撕扯。

季闲用自己最后的理智对抗着食欲,遏制住自己撕裂季北辰皮肉、血管的冲动。

食物。力量。传承。

季北辰把自己所有的东西一股脑献祭给了季闲,庞大的信息量和鲜甜的血肉填满了季闲的身体和意识。

“唔!”

季闲咬着季北辰的喉咙,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他的大脑剧痛,像是被充进了难以承受的气体,几乎要炸裂。

疼痛助力他停下了吮吸。

他叼着季北辰的咽喉,艰难地消化着脑袋里的信息。

那些庞大的、古老的、难以理解的信息,从另一个世界,从规则里。

像是一个星海排列出了一首散文诗。

季闲理解了它的意义,也理解了季北辰这样“故意设计”的道理。

疯狂从他的眼里褪去,属于自己的信息素被烙印在了季北辰的神经索上。

他的犬牙收了回来。

同时,季北被撕裂的脖子开始快速愈合,在愈合的最后一刻,一枚金色的莲花从他的喉结处绽放,取代了他身体上其他的黄金纹路。

这是从属的标志。

也是败者的标志。

它意味着季北辰的身份:不仅是虫侍、信蜂这样的属下,也不是古生种这样的伴生,而是一件物品,仅此而已。

季闲缓慢直起身,一阵磅礴的信息素威压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啁——。”

伴随着古生种的宣告,虫王独有的宣告信息素终于迟来地弥射到了所有虫子的意识之上。

无论是特雷比西亚、西大陆,还是那些散落的种群之中。

这颗星球上的所有虫子,在同一时间被无形的手按住了膝盖和腰背、头颅。

他们双膝跪地,额头点地,翅膀和触角都顺服地贴在身上,呼吸也不敢大声了。

在身为“物品”的季北辰身上,这样的威压更加严重——他要以手肘撑在地上,才保持住自己不匍匐在地。

季闲俯视着季北辰。

没有人看清他的表情。

实际上,逆光中的季闲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体会着成为王的这一刻,与众不同的这一刻。

他感受到无数的生命之绳握在他的手里,季北辰的生命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属于败者的那一条。

他不仅能掌握季北辰的生命,他甚至能看到他的思想——季北辰的一切都变成了透明的玻璃,毫无尊严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即将卑微,永恒地匍匐在他的脚下。

季闲却不快乐。

他感到愤怒,却不知道这愤怒来自于谁;他感到痛苦,亦不知道它来自于谁。

于是他只能归于平静,平静到连情绪都省略了。

他知道季北辰将仰视着他,一如仰视着他的其他虫子。

季北辰将成为他的盾和替身,负担他的伤痕和病痛,直到这面盾先坏掉。

季北辰将畏惧他、顺从他。

从他的身边,跪在他的脚边。

季闲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受——他感到孤寂。

但他还不能悲伤,因为他不可以辜负季北辰的献祭。

宣告信息素缓慢散去,虫子们偷偷喘息着。

唯独季北辰依旧被压在地上。

因为他的“主人”没有“允许”他起来。

季闲俯视着季北辰,“这就是你的办法。你满意了?还是后悔了?”

季闲毫无希望地等待着一个顺从的回答。

然而季北辰艰难地呼吸着,嘴角慢慢扯出了一个笑来。

啪。

他的一条手臂伸出来,用力、僵硬地抓住了季闲的脚踝。

“!”

季闲脸上冷漠的面具忽然崩裂了一道口子。

季北辰的声音嘶哑,他说:“陛下,我请求,获得您的繁衍权。”

尽管整个过程,季北辰连自主抬头看向季闲都做不到;尽管紧接着,他就因为“不敬”,被无形的规则惩罚,吐出了一口血沫。

但他没有松手。

“……”

季闲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弯腰一把扯住季北辰的衣领,直挺挺地把季北辰拽了起来。

“季北辰你王八蛋!”

季闲大骂。都破了音。

季北辰的四条手臂攀上了季闲的身体,他的嘴角还挂着血沫,站立的时候双腿颤抖——因为王并未“允许”他站立。

但他是真的高兴。

他尽量不让自己的重量压到季闲,然后重复着之前的请求。

“陛下,请容许我获得您的繁衍权。”

季闲的嘴唇颤抖,大起大落的心情之下,也意识到了季北辰的处境。

于是他抽了下鼻子,快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我允许你对我放肆。”

他看着季北辰漂亮的银色眼睛,补充道,“永远。”

无形的枷锁哐啷落下,季北辰张嘴大口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啊,他仁慈的陛下。

季北辰的眼里溢满了温柔。

“谢陛下。”

他一边说着,四条手臂分别按在季闲的腰臀、背和后脑上,将季闲整个人都挤压在自己的身上。

季闲明确感觉到抵在自己身上的卉张硬物,一时愕然。

“你……”

他全然不知道该愤怒、该惊讶,还是该骂人。

最后还是选择了骂人。

“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

季北辰低头吻在季闲红了的眼眶下,强壮的手臂把季闲往自己的身体上压得更紧。

像是故意要让季闲“亲身”感受一下他新长出的部件的形状和大小。

“我一直在等这个时候。陛下。即使成为您的物品,您的奴隶,您的玩物,但我终究还活着,您也还活着。”

季北辰沉醉且迫不及待地用嘴唇触碰季闲的皮肤、嗅探季闲皮肤的香气。一条手臂顺着季闲的翅下抚摸他背上的皮肤。

“陛下,您赐予了我您的繁衍权,是吗?”

“……”

季闲心中五味杂陈,但终究还是翻上了幸福和快乐的情绪。

他伸手抱住了季北辰,侧头在季北辰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准了。混蛋。”

季北辰发出了一声轻笑,又舔了一下自己的犬齿。

“谢陛下。”

话落,季北辰银色的两对翅膀张开,发出“嗡”的一声高频震动引起的破空声,抱着季闲拔地而起,直奔在高空巡逻的“土豆”而去。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啦啦啦啦!

下个文我尽量在两周内开文!

晚安!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