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人家

第7章 醃篤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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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水鎮的早市在承明河邊,五更天一過,各鄉各村的人趕著車,劃船挑擔從城門過來。

方父頭戴鬥笠,披著綠蓑衣搖槳,烏篷船破開輕霧,緩緩行出。霧裏帶著濕氣,阿夏坐在船艙內,手裏捧袖爐,從半開合的窗往外瞧。

明月河的河道很寬,兩排水閣,偶有挨得近的人家,從小窗上支一根長竹竿搭到對麵去,鋪一層花綠的衣衫,滴落的水咚的一聲,濺回河裏。

越往早市走,漁船也逐漸增多,從橋洞底下過,槳和搖擼還會碰撞,這時就要搭個話,閑聊一番。

阿夏趴伏在窗頭,聽漁家說今早又去撈了什麽魚,不拘賣多少。換幾個銅子打壺燒酒,叫老妻煎盤小魚,焐得香脆,再溫起酒來。

方父笑著搖槳,還他一句,“老丈會過日子。”

隴水鎮人家的日子,無非是水為鄉,蓬作舍,魚羹稻飯常餐也。

一路往前,晨霧飄到魚肚白的雲裏,早市的影子顯露出來。

河岸兩邊的柳樹掛滿將抽未抽的新芽,瑉橋邊立了根拋光柱子,綁一張青色幌子,叫風給吹得獵獵作響。

阿夏手拎個小竹籃,方父將船停靠上岸領她從台階踏上去。岸口鋪了張陳年老木板,暄黑色,卻擺一排青碧的菠菜。那老漢穿黑布藍補丁襖子靠在樹幹上,一旁栓的小驢還想湊過去吃菜,挨了老漢一掌。

春時的菠菜讓陰雨打了一波又一波,寒霜都不怕。方父停住腳,蹲下身挑揀,賣相屬實不錯,便道:“老丈,要這三把。”

菠菜在家就用稻杆給捆紮好,賣不得價,一把才兩個銅子,收進袋裏聽個響。

方父將菠菜豎起放到竹籃子裏,阿夏眼眉彎起,“阿爹,菠菜和豆腐一道煮?”

“不,給你們做個菠菜魚茸羹,我跟其他幫廚學的,”方父搖頭,又樂陶陶地說:“晚間請山南曉椿幾個過來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