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京城, 暑熱難當。
禦史中丞、宣威將軍並朝中幾位大員上了數道請安折子, 一向勤勉於政的段宰相也破天荒地上奏,請小皇帝攜合宮眾人,到山中行宮避暑。
這些折子呈入宮禁,經了司禮監四位秉筆的篩選, 卻還是原封不動地送到了小皇帝跟兒前。
他隻看了麵上一道就將那盒子擱到一邊兒, 衝在旁伺候的小太監道:“你幹爹手底下的人,差事當得愈發好了——”
小太監頸子一涼, 跪下連連告罪。
小皇帝卻未發作,隻似笑非笑地看著那摞折匣, 眼中露出一絲陰鷙。
自五月裏,他便對外宣稱, 太皇太後抱病。
禦史中丞和宣威將軍兩人是太皇太後的至親兄弟,自然急著入宮, 可他一反常態, 沒有再稱兩人為“舅公”, 反而命內監用“後宮不見外臣”的規矩攔了。
一並攔下的, 自然還有舒氏那一門的宮人、他的生母想發設法想往外遞的一道道密信。
至於段相,這人的妹子嫁入舒家, 從前置身事外, 如今, 大約從他的態度中瞧出了端倪,欲挽狂瀾於未起,將這場外戚、皇權博弈的勝負攥於手心。
看了看跪在地上之人, 小皇帝哼笑一聲:黃憂勤的手下都是人精,這些折子本不該遞過來,如今卻整整齊齊地出現在禦案上, 足見其試探之心。
他年紀小,卻並非傻子。
後宮未曾選秀,他若許了段相所奏,那便是要帶著後宮中的女眷——太皇太後、太後等人外出,算是變相解了她們的禁足,也是同外戚和解。
若不允,黃憂勤之流便吃下一顆定心丸,往後的角逐,他們閹黨會盡全力。
年幼的淩玜閉了閉眼睛,不耐地將那小太監叫起來,“去傳朕的旨意,司禮監經手此事者,罰俸一月,小懲大誡。”
小太監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稱是。
小皇帝想了想,又指了指旁邊的那一摞折匣,“還有這些,都原封不動搬回去給你幹爹,如何處置,叫他自己個兒看著辦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