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绝境

第8章 护财碎妻漫火夜

字体:16+-

暗夜,一层层黑云集聚在一起,天上空洞无光,头顶的白玉盘也不知去了何处,反衬得这天压抑的紧,倒教人有些不敢去看。

也正是这无甚光亮的时候,两个身形相近,鬼鬼祟祟的人翻进了旁家的屋院。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一前一后,慢慢悠悠地沿着墙,朝里面走去。两人走到窗前,刚要掀起窗子,屋内突然一声巨响,将两人吓得抖了一下,反应过来时,皆拍拍心脏处,终是顺了口气,不知道的,反会以为他们是来偷东西的呢。

屋里传来说话声,说话的人似乎不想惊扰到别人,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可两人站在窗外不仅能听见,甚至还能听出那男人现在非常生气:“你这是做什么?说你两句你还闹起脾气了?再闹脾气你也不能砸东西啊,这可都是钱呐。真是个败家的。”

妇人闻言,抬眼瞪了他一下,撅嘴解释道:“你觉得我是拿钱闹脾气的人?我方才是不小心的,再说了,这杯子不是你白日吃酒时放在这里的?真要往前说,你还不一定能解释的清呢,白眼一翻,便先说起我来了,也不知你的理在何处。”

“嘘……”男人皱着眉,左顾右盼,“小点声,你生怕旁人不知道,咱们俩大半夜的还不睡觉么?”

妇人狠瞪着他:“我是因为谁还没睡的?大半夜的把我叫起来,我还没问为什么呢,你倒先恶人告起状了。”

男人盯了她一会儿,冷笑起来:“你竟好意思问?”

“诶,瞧你这话说的,我怎的不好意思问了?我连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呢,我不问如何能知道?你倒也真是的,俗话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去的,你竟也不知道严谨些说。一天到晚的,净跟我在这打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知道你这肚里净想些什么。”

男人不信她说的,歪头凑近了些:“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何叫你起来?”

“我若知道,早说出来了。你当是我想跟你在这打谜呢?切。”

男人冷哼一声,转头坐到了她身旁,对着她的耳朵冷冷地说道:“家中……少了对花纹玉镯,最好最值钱的那对,我只与你瞧过的,如今丢了。”

妇人一听,惊得瞪大了眼睛,那心也跟着跳得极快,她转头,站起来指着男人:“你当是我拿的?”

男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着抓住妇人的手:“不是你拿的还有谁?那镯子似神仙带过的一般,除了你,我可没有拿给别人看过。不过你刚刚那口气,属实是已经厌烦了我了,我现在怀疑,你是想拿了那玉镯跟旁人跑去。”

妇人被他这神情吓得连连后退,倚着墙咬牙道:“先不说你这怀疑压根是毫无根据的,哪怕是我已经厌烦了你了,也是有德行的,也是有自尊的。哪能容你这胡编乱造的,随性揣测我的心,践踏我的德行。况且,你我如今仍是夫妇,你这是想要做什么?想打死我么?”

“打死你?呵,何必费那些许力气,直接杀了你便可。”男人将早已备好的刀拿出来,一句话没再说,瞬息之间,刀便已经舔了血。

妇人的血从口中溢出,顺着嘴角流下去:“你竟真杀了我,甚至,还给我安了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你会遭到报应的,你会遭到报应的。”男人害怕她叫出来,皱着眉捂住了她的嘴,直到她闭上眼睛,发不出一点声音。

“哼,莫须有?死了还不承认,嘴真是有够硬的,切。”男人笑着蹲下,将带着血的刀在妇人的衣服上擦抹干净,“这肮脏的血,你也一并带回去罢。”

两人在窗子旁边听得两眼发直,一动不动。不过还好常玉反应快些,随手就将唐非阳拉走了。

“我刚刚是做梦么?这就弑妻了?只为一对玉镯?”唐非阳难以相信这一切,更关键的是,他根本搞不懂为何要杀妻,为了玉镯,还是为了不让妻子跟他人跑?任何一种说法都不该弑妻啊。

常玉在意的倒与他不一样:“少了一对玉镯,说明他们家不止这一对玉镯,根本不是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状况,便更不至于为一对玉镯弑妻了。但有些事情,不能用我们的思绪去想,这几次遇到的事情,一个比一个离谱,除了静观其变,我已经想不到任何的法子了。”

“诶,那是何物?”唐非阳指向那颗枯木。枯木上其中一个枝条,绑着一封信件。两人走近一瞧,上面写着两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回头。

两人刚回头,便被眼前的景物吓了一跳。只一瞬之间,家家户户皆着了火,火势愈演愈烈。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跑出来。不,有一家,却也只是一家。

那家人朝他们这里奔逃,其中一个男人还推了推他们:“快些走啊,别朝里面看了,他们是不会出来的,全都中了魔了,在家里面宁可护着他们的珠宝钱财,与他们的钱死在一块儿,也不愿抛弃钱财,不愿活着了。”说完,就跟着家里人一起跑了。

唐非阳不信他所说的,一下跳进人家院里,只为看个究竟。谁知这景象竟与男人所描述的无异,一家老小全都躺在金银珠宝中,抱着他们的钱财被烈火活活烧死。

刚才那个弑妻的男人更是如此,害怕死去的妻子再掠夺自己的钱财,竟将妻子剁碎了放到锅里,盖上了锅盖。他自己则躺在白花花的银子中,哈哈大笑着数自己的银子,还指着锅中妻子的血肉,笑道:“让你拿我的玉镯,这就是报应,报应,哈哈哈哈……”

唐非阳瞧见这一幕,吓得拉着常玉拔腿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忘说:“疯了,真的都疯了,没有一个正常的,没一个是人。”

常玉听到他这描述,边跑边笑他:“方才那人都说了,全都中了魔了。你不是不信?”

“那谁知道,真的一个正常的都没有啊!”

常玉苦笑道:“为了玉镯弑妻,做出这种事,就足以证明他不是正常人了。这么多屋子,需自己拉路人,这就证明平时根本没人出来买东西。咱们的银子只出不进,就说明家家户户都有卖些东西,却压根没人买东西。一个铜板都舍不得花,街上瞧见一个铜板,高兴地你争我抢。这些事就已经证明,这村子病了。哎!希望他们下辈子,不要再投成个守财奴便好。”

两人跑了没一会儿,便出村了。一出村,唐非阳便松开了常玉的手,气喘吁吁地用手扇着扇子:“下辈子?算了吧,下辈子他们还是别做人了,直接做银子罢,一辈子都能省了。”

“你们两位,就是几日前刚来的外乡人罢?”男人的妻子边为他擦汗,边柔声问道。

常玉闻言,朝他们走了过去:“所言极是。”

男人叹气:“瞧你们站在那儿看火光时,便看出来了。你们还不知道这村子发生了什么事儿罢?不过我这问题问了也是白问,你们若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应当早就跑了,岂会等到今日?”

唐非阳也走上前来:“实不相瞒,我们每日都想出村,但不知为何,总是出不去,甚至绕来绕去,不停原地打转。哎,不论怎样都是一件怪事。”

男人瞬间来了精神:“是么?你们竟也有如此困境?我们这一家老小也是,平时怎么出都出不去,就连其他个外乡人也是,只能进不能出。渐渐的,外乡人也少了。原本瞧着你们像有些能耐的,谁知竟也是困在这儿的。”

常玉皱起眉头,他原以为绕原地这事,是红斗篷做的,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会是谁呢?总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村子自己就迷起来了?“您知道这是为何么?”

男人笑了:“瞧公子说的,我若是知道,还能被困到现在?早就带着我一家老小远走高飞了,这破地方谁想呆呢?不过现在倒是好了,脱离困境了,带着我的妻儿慈母,去别处买块地,过半辈子正常人该过的生活。”

常玉追问道:“莫非这村子一直都是这般?”

男人摇头:“这倒不是。似乎是几年前刚开始这样的,具体是什么时候,这就无从知晓了。怎么了?”

一直坐着的老婆婆,此时却拿起拐杖走了过来:“我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我也有一个问题,你们打听这些究竟想做什么?”

常玉与唐非阳互视一眼,唐非阳突然转头叹气道:“实不相瞒,我爹原本是这儿的人,但是出了一些事……他现在失踪了。我本想回这儿看看,查看一下有什么线索。谁知这儿的人都疯了,只知道卖东西,根本不说其他的。还没来得及继续问呢,这不,一场大火,什么都没了,哎。”

老婆婆打量了他许久:“你爹?你爹叫什么名字?我在这儿生活的久一些,也许会有些印象。”

“不会的,你不可能认识他。”

“嗯?为何如此笃定?”老婆婆凑近了些,生怕自己听不清。

唐非阳则又是叹了口气:“我爹……生平也是不出门的,所以失踪了才没人找得到,哎。”

老婆婆看了看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转身就又坐到了石头上:“瞧我这记性,突然就忘了以前的事儿了,以前发生什么了来着……我许是要想上半辈子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