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三刻,月上中天。
四合的暮色中,刺史府燈火幽暗,闃然寂靜,不時有配刀的護衛往來梭巡。
較之昨日,明顯森嚴了許多。
為了不打草驚蛇,謝言岐讓奚平候在府外,隨後隻身前往。
濃墨潑成的夜色中,他的身影起起落落,快如展翼的鷹隼,彈指之間,便消失在了連綿的亭台樓閣中。
等他帶著風,平穩落於碧桐院時,成列走過街徑的護衛仍是目不斜視,沒有一丁點的察覺。
碧桐院有東西兩處廂房,謝言岐的視線在其間稍作遊移,最後,掠過東間窗牖透出的幽微燭光,停在了對麵,那間烏燈黑火的屋子。
——他記得臨別之際,那小姑娘對東邊的廂房有所顧忌。
撚指思索片刻,謝言岐毫不遲疑地朝西間走去。
但卻意外地,撲了個空。
謝言岐還難得會有這樣判斷失誤的時刻。
他環視一圈空****的屋子,眉頭微蹙,半疑半信地退後一步,又折道轉向對麵。
東廂房的寢屋中,燭火搖曳,曼簾低垂,影影綽綽之間,能看到榻上的嬌小身影。
初沅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八月的天,她緊闔雙眸,蜷在層疊的被褥中,額間還覆著一塊濡濕的帨巾,愈發襯得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嬌弱楚楚,可憐極了。
謝言岐遲疑地探出手,輕輕碰了下她的麵頰。
觸手的溫度,依舊燙得驚人。
甚至比昨天夜裏,還要更嚴重一些。
回想起幽曖密室中,她的千嬌百媚、欲拒還迎,謝言岐不經提了下唇角,微微彎起的弧度中,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嗤嘲。
——嗬,不是挺能耐的麽?
都病成什麽樣了,還敢大著膽子來勾他。
不知道,中藥失控的男人,根本就沒有理智可言,很可怕的嗎?
謝言岐拿出懷中的瓷瓶,倒了粒藥丸在杯盞,等它慢慢地溶解在水中後,他用匕首劃破掌心,長指逐漸收攏,將拳下匯聚的鮮血,一顆一顆滴於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