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沅再次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 正值晝夜交替之際。
檻窗外邊天色微明,淅瀝春雨連綿不斷地下著。屋簷的雨水匯聚成滴,斷線似的落在踏跺上, 嘀嗒作響。
望著窗外婆娑搖曳的樹影,她逐漸緩勻呼吸, 擁著錦褥支起身子。
風寒未愈, 起身的瞬間,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便從喉嚨深處傳來,使得她不禁低咳出聲。
盡管初沅已經刻意壓低了嗓音, 但隔著一麵雲母屏風守夜的宮婢, 還是不可避免地聽到些許動靜。
流螢輕揉惺忪睡眼,提著八角宮燈走進裏屋。隨後, 她嫻熟地倒了杯溫水,跪坐於榻邊。
流螢抬起手臂, 將杯沿遞到初沅唇畔, 關切問道:“殿下可好些了?”
初沅淺抿小口。
清水潤喉,緩解了稍許不適。
旋即,她抬首凝眸望向流螢,頷首應道:“嗯, 好一些了。”
話雖如此,但流螢看著她那雙澄澈眼眸,卻還是禁不住在心中暗歎:以他們殿下這個溫柔內斂、凡事不願勞人操心的性子, 恐怕, 還是在難受著呢。
不過也沒辦法。
這都是後天注定了的。
他們殿下自幼顛沛流離, 早已習慣了獨自承受, 有什麽苦, 都是先往心裏咽。
別說這小小的風寒之症了, 便是回宮以後,那過往十幾年所經受的種種委屈,她都不曾主動向帝後哭訴過。
至多,也就在帝後問起之時,輕描淡寫的寥寥幾句。
——既不願讓帝後有過多的歉疚之情,也不肯借著他們的憐憫疼惜,去爭得更多的恩寵。
懂事的讓人心疼。
思及此,流螢不免憂心地嘟囔道:“殿下的嗓子,分明到現在都還是啞的呢……不如等天亮以後,奴婢去尚藥局一趟,請位禦醫來為殿下瞧瞧吧?”
聞言,初沅連忙攥住她袖角,出聲製止:“別呀。”
停頓片刻,她補充道,溫吞的腔調頗顯無奈,“不然到時候……又是興師動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