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玫瑰

第30章 ⅩⅩ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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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寒,何况杨声把头发剪短了,脖子那块更加凉飕飕。

不过这更加方便了夏藏捏他后脖颈,有时候杨声合上单词本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背,夏藏的手就伸过来,从他的后脖颈抚到后脑勺,再到耳垂、侧脸。

像他是什么大型人物摆件一样,摸一摸捏一捏,偶尔发出点儿奇怪的声音夏藏还会被逗得直笑。

“哥,不就换了个新发型,你至于吗?”最终,杨声忍无可忍地抓了那骨节分明又暖融融的手,强忍着心里那股气儿才没往他指尖咬一口。

“新发型,好看嘛。”夏藏眯眼笑,怕他不相信似的重复道,“是真好看。”

但也只是剪短了些,顺便把刘海扫了扫,杨声自己照镜子都瞧不出哪里好看。

夏藏凑近了他一些,他能嗅到那草莓牙膏的味道。

真奇怪,明明那管薄荷的并没有用完,夏藏便换了一支儿童牙膏。

杨声偶尔看到夏藏杯子里多出来的那支牙膏,不免多问了一句。

夏藏当时叼着牙刷,含含糊糊地说:“薄荷味的牙膏不好吃。”

很别致的理由。

但也确实,草莓味的很甜。

他本以为夏藏会是那种清冽偏冷的性格,像薄荷做的月光;但事实上熟稔之后,夏藏是颗流心的软糖。

越来越让人想舔一口。

当然杨声也承认,这是自己越发着魔的喜欢。

“你就不怕我咬你一口。”杨声喃喃道,没叫夏藏听清。

于是夏藏没事人般搭着他肩膀,说:“这次背得不错,给你一朵小红花。”

说着便在他手心上勾了两下。

“我现在就很期待高考后的那份奖励了。”杨声说,反扣住夏藏的手。

“那你慢慢期待,我还没想好。”夏藏叹息,故作苦恼。

唉,这一天天的。

降温要添衣,每天的学□□会在打满鸡血和毫无干劲之间反复横跳。

柳哥又发脾气因为英语课上的死气沉沉;忆姐开始有条不紊的数学分组训练;老王带着他的沉睡魔咒和狂草板书向必修2、3发起复习的攻击;老陆吹水的频率少了许多不过定了条新的班规,即是让班级每个人买套文综模拟试卷,每周最少做完两张;日常被杨声遗忘在角落的语文和历史老师也整出了新活儿,至于是什么,杨声也不大知道。

“所以作文课你一点没听是吧!”皓月对杨声的态度表示严厉谴责。

杨声只弱弱举手:“那借一下您的作文笔记?”

没办法,杨声对待语文作文的态度即是拿到45分以上就OK,他向来不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多费心劳力。

但历史老师跟他的关系还不错,虽说他对不起人家老把人遗忘在角落。

好在历史老师说,你只要历史能保持在80分以上就可以了,他老人家同意也不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费心劳力。

不过说起来他的历史反倒是文综三科中,成绩最高的那一门,而他最钟爱的地理老是给他带来惊吓。

老陆因此没少“嘲笑”他。

有时候杨声也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亲班主任,你看隔壁老王一直都是该夸的夸、该骂的骂,从来不搞阴阳怪气那一套。

然后杨声收到了老王送的正楷字帖一份。

“我改了你好几次的试卷了,大题的字儿一次比一次烂,小心高考的时候阅卷老师会因为看不懂你的字,给你扣分。”

老师,您是有什么样的勇气来说我的啊!

杨声愤愤收下,想到人家已经当老师了,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地鬼画符。

“其实我也是可以写好的!”晚上回去跟夏藏转述一通,杨声觉得自己委屈的眼泪可以淹没整个云山县。

但云山县是座山城,雨天压根不积水。

“那再练一练,会写得更好嘛。”夏藏柔声道,语调很像哄小孩子。

小孩子立马就不胡乱嚷嚷了,低头翻字帖翻出点儿羞愧的意味。

夏藏写字是极为工整好看的,担得上一句“字如其人”。

杨声正经提笔写,也至少是能看的;不多时写了两句“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正昏沉”,带着点儿赌气意味地推给夏藏看。

他写的是《当你老了》那首歌的歌词,是照着叶芝的原诗改编而成,和余老翻译的版本有所差异。

“你贵庚啊?”夏藏只扫了眼,就忍不住笑。

“十八。”虽然还没满,但杨声仍要梗着脖子回答。

“嗯,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们楼下住着个六岁,嗯,今年是七岁的小姑娘。”夏藏把诗句的纸张推回给他,“她写的字就和你差不多,据说是她班上写字最工整的呢。”

“哥,下次损我的时候记得直白点儿。”杨声蔫蔫道,“不然以我的语文水平,会听不懂。”

“其实真不难看啦。”夏藏说,“只是你字形偏圆,笔画没怎么打直,字体就显得很……年轻。”

好吧,好吧,杨声认了,自家哥哥,自己放在心尖儿的人,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何况人也确实没夸大其词。

“不过话说,哥,你是咋认识楼下小姑娘的呢?”心情一平复,智商占领高地的杨声狐疑问道。

他哥这不善交际,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就去年吧,她刚进小学,数学和英语都还跟不上,她妈妈不知上哪儿打听到我是个在读高中生,当时在楼道直接把我拦下来,抓去给她闺女补习功课。补了一学期,小姑娘适应学校生活了,现在自学能力超级好,我也就光荣下岗退居二线了。”夏藏徐徐道,“以后有机会,可以介绍给你认识,小姑娘特可爱,她妈妈做的点心也特好吃。”

“啧,一看哥你就是那种特别会教小孩的人。”杨声感叹道,“就特温柔特有耐心,小孩都吃你这套。”

咳,仿佛把自己也给内涵了呢。

“少奉承。”夏藏说,笑了笑。

天气冷起来,他多套了层棉质卫衣,带帽兜,肩膀垂下两条绳儿,里面还是之前的宽袖睡衣,到睡觉前才会把外边那层保暖的脱下来。

白日里,浅蓝卫衣搭宽松的运动裤,整个人看上去放松又温暖。

看上去特别好抱。

杨声欲盖弥彰地舔了舔下嘴唇。

而由于搬过来时,还在夏天的尾巴上,杨声带的衣服不多,之前不太冷怎么穿都随意。

但这到了要增添衣物的日子,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好在夏藏大方且没有洁癖,愿意把衣服借给他穿;所以他这会儿在睡衣外边披一件夏藏的牛仔外套,意料之中的很合身。

他俩身形差不多,互穿衣服也容易。

等到再一个周末来临,杨声决定回家一趟,把冬天穿的衣服带过来,不能老是占夏藏便宜。

带衣服过来也好让夏藏占占他便宜,嘿嘿。

夏藏发现最近他越看杨声越顺眼,没有说之前看不顺眼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会发愣看他许久。

有时还被杨声发觉,但杨声似乎已经习惯,一副“你看吧我知道我好看”的臭屁样儿。

嗯,造成这局面的罪魁祸首,貌似还是自己。

夏藏认栽。

可是愣太久就很不对劲了,墙上的圆钟记录,夏藏有次盯了杨声十分钟之久。

还好杨声那会儿正在呼呼啦啦写文综题,将周遭一切都隔绝于感官之外。

也许是因为最近他都外搭着自己的衣服,让夏藏觉得熟悉又新鲜。

能多看两眼,就多看两眼。

结果几天下来,却还看不厌倦。

“夏哥哥有玩过芭比娃娃吗?”胡蝶咬了口夏藏递过去的饭团子,小脸鼓鼓地问。

这天傍晚到校门口吃晚饭,杨声被那位姜同学拉走了,夏藏只得自己买了饭团,一路顺着下坡走,到了学校附近一自然公园的外缘。

有一段水泥砌成的梯往下,通向公园的里面。

夏藏随意找了级台阶坐下,两侧树影婆娑,摇曳着将余晖的碎金洒落;不远处传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夏藏就着这歌声咬了口米团子。

糯米太扎实,一口下去噎得慌。

那位住他楼下的小姑娘胡蝶,就是此时哒哒从阶梯尽头爬上来的。

“胡蝶。”待小姑娘的麻花辫跳跃到眼前,夏藏轻轻唤了声。

麻花辫端端落稳肩头,小姑娘眨巴着黑白大眼,清脆地喊道:“夏哥哥!”

于是便坐到了夏藏身边,毫不客气地接过夏藏递过来的饭团子。

“妈妈在底下的坝坝上跳舞,让我自己上来找吃的。”小姑娘咬着饭团嘟嘟囔囔,“本来打算买的,不过夏哥哥你请我吃,我就不用花钱了。”

“可以省下来买芭比娃娃。”

夏藏也没太听清小姑娘的嘀咕,只习惯性地点头应和。

忽地小姑娘就问了一句,夏哥哥有玩过芭比娃娃吗。

若不是嘴角沾着一粒白糯米,小姑娘认真的神色堪比问他一道小学最难的奥数题。

夏藏实诚地摇摇头,说:“没有。”

那都是女孩子玩的东西啦。这一句话他没说,倒是胡蝶小大人似的说道:“因为夏哥哥是男孩子,男孩子也确实不玩芭比娃娃。”

“但是我觉得,只要给娃娃扎过一次头发、换过一次衣服,就没人不会喜欢。可是妈妈说,我只是贪玩而已,算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妈妈一点都不懂,她只懂让我做数学题!”

越说越发激动,胡蝶气哼哼地咬了两口饭团,“喜欢跟贪玩有什么关系,喜欢就是喜欢啊!”

倒是童言无忌,夏藏失笑,从兜里抽出纸巾递给小姑娘,“擦擦嘴。”

“吃完再擦。”小姑娘还在气头上,酷酷地拒绝了夏藏。

有晚风从头顶的树梢穿过,碎金的斑驳晃啊晃,落到树下人眉梢与衣角。

“为什么会喜欢呢?”夏藏把最后一口饭团咽下,问小姑娘。

“那是我的芭比娃娃,我为什么不喜欢呢?”小姑娘反问夏藏。

麻花辫末梢扎着淡黄色的丝带,绾成结,扑棱棱化为蝴蝶的样子,栖息在小姑娘肩膀的光晕里。

夏藏相信蝴蝶效应的存在,便是那一对轻盈的翅膀,扇动卷起了思维的风暴。

我的……我的。

“哥,原来你在这儿。”身后探来一只手,拍在夏藏肩膀。

他和小姑娘一起回头看,杨声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穿着他的牛仔外套。

没扣上金属的扣子,就懒懒散散地敞开,露出里面打底的衬衣,衬衣也是他的。

那种愉悦的心情又涌上来,夏藏问:“你不是跟你同学一块的吗?”

“他啊……”杨声撇了嘴,往下走了一级到夏藏旁边,“找他朋友去啦。”

屈身坐下后,他又圈过夏藏肩膀看另一边的小姑娘:“这位是?”

“我叫胡蝶。”小姑娘朗声回答,丝毫不惧。

“哦,楼下那小姑娘。”杨声想起来了,“小福蝶。”

“是胡蝶,和呜胡!”小姑娘认真地咬着字音,不悦反驳道。

“和呜……福?”杨声却要逗孩子,怎么都hf不分。

“夏哥哥,他欺负我!”但小姑娘很机智,立马不跟他胡搅蛮缠,转眼向夏藏告状道。

夏藏总算把纸巾递过去,给孩子擦了嘴角的糯米粒,“他年纪比你小,今年才三岁,胡蝶是做姐姐的,要让着弟弟啊。”

“嗯,好吧,我知道要尊老爱幼啦。”小姑娘点点头,决定不跟“小朋友”计较。

“嘿……”杨声逗人不成反被嘲,佯装生气地把夏藏脖颈一勒,“那我今年三岁,你今年几岁啊,哥?”

“三岁零两个月。”夏藏认真道。

一语打得让人无言以对。

旁边小姑娘若有所思:“那我今年七岁,比你们俩都大四岁,叫姐姐叫姐姐!”

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三岁”二人组不免相视一笑,顺着小姑娘说道:“姐姐。”

话音落得很齐,让姐姐很是满意。

但末了还是得送“姐姐”去她妈妈那边,不得不说那阿姨也是心大,自己搁公园广场跳舞,放小姑娘自己爬坡上来吃晚饭。

不过见小姑娘一蹦一跳地扑向她妈妈,淡黄色的发绳翩翩欲飞,兄弟俩心里还是颇为宽慰。

“人如其名。”杨声吹了声口哨,轻轻笑道,“真是只小蝴蝶。”

“原来你还是能分得清hf的啊。”夏藏调侃道。

“咝,哥,我发觉你是不是嘲笑我嘲上瘾了?”杨声不爽地蹙眉道。

“那是因为你有毒啊,上瘾了。”夏藏说,垂眸去摸兜里的砖块机,一看时间五点五十五。

糟糕,六点钟上课。

“快走吧,要上课了!”

干脆利落地把手机揣兜,将旁边人的腕子一拽,便一口气爬上那水泥的梯。

杨声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待会儿进校门还得爬坡,五分钟肯定赶不到啦!反正都要迟到,干嘛那么着急啊,哥!”

什么叫反正都要迟到,歪理一套接着一套。

不过一路爬坡跑上来,也确实喘不过气。

“慢慢走回去吧,不着那个急……命要紧。”杨声反手扣住夏藏,似乎怕他再莽撞。

夕阳收敛了最后的余晖,华灯初上,夏藏缓缓调整好呼吸,同意了杨声的建议。

“这一天天的。”夏藏低低地喘息道。

“叫个什么事儿啊。”杨声跟着应和,“不读书不复习了。”

“那逃课?”夏藏脑内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哥,你好学生的包袱还是得捡一捡啊。”杨声晃一晃他胳膊,在路灯的光影里嘴角笑出小小的括弧,“不过反正第一节 课是自习,我们可以到周边走走。”

“只翘一堂课?”夏藏凑近杨声,带着点儿逼问的意思。

杨声穿着他的外套,他的衬衣,完完全全……他的。

他凑近接近,似乎怎么都理所应当。

“那就翘一个晚上吧。”杨声悠悠地呼出一口气,黑眼睛倒映着灯光,“你想去哪儿?”

在这样一个瞬间,夏藏脑海里闪过无数他在小说戏剧里看到的场景,也许下一秒答个“天涯海角”才算合乎时宜。

那样太像私奔了,像有情人之间做的浪漫事。

夏藏张了张嘴,忽然发现竟有些如鲠在喉。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一切异常无法用逻辑思维来解释的话,那么你要考虑可能就是喜欢。

啊,逃课,我爱逃课~

(不是,好孩子千万不要学,我也只是大学之后逃过一次,嗯,其实也不算逃,就是选修的晚课结课那天是可以不去课室的,只要把作业交给老师就行。我和我朋友那会儿用邮箱把作业发给老师,就直接跳上公交车,去附近的商业街浪**。不过也确实有点逃课的快感,毕竟还没结课嘛,人家都去上课,我俩去吃东南亚特色料理…就很过分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