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初刻,雾岚围场响了一天的鼓声渐渐平息,改为鸣金。狩猎了一个白天的各路人马陆续回归,清点收获。一番点算,太子猎到十多只獐子黄羊,兵部尚书之子周瑜阳也颇出风头,除了鹿獐,还献上几长串柳枝穿起的野雉,显示出不俗箭法。
天宜帝嘉勉道:“周尚书自身知兵,其子亦有武将之风,朕心甚慰。”
周秉连忙上前谢恩,被御史连日参本的郁闷总算一扫而空。旁边臣子见了,都能明白随着盛如弘被揭发,皇帝对调兵的心思怕已倾向颜思存一方。
最受瞩目的还是宁王和镖旗将军林辰这一路,二人射到猎物总数最多,其中猛兽占到相当部分,有九条狼,五只山猫,居然还有一头熊。
这头熊是在密林深处碰到的,当时洛凭渊和林辰想的都是要多猎些猛兽,如此才有分量。一行人撵着两条狼,渐渐追进丘陵地带的森林中,越走越深。
宁王和林辰的马都是百中挑一的良驹,桃花马也脚力强劲,亲随侍卫逐渐被落在后面。洛凭渊和林辰已射死了一只狼,另一只没命地逃窜,林辰笑道:“这头我来。”
他搭箭欲射未射之际,两人忽然听到身后一声野兽嘶吼,跟着是洛雪凝的惊叫,洛凭渊变色道:“糟了,是熊!”
附近一带树木参天,遮天蔽日,一头体型巨大的黑熊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正摇摇晃晃地人立而起,像座小山,朝丹阳公主的桃花马扑去。
林辰的箭立时射向那熊的面门,只求阻得一阻,他们已来不及调转马头,洛凭渊一拍身边树干,飞身而起,借着暂缓的瞬间,堪堪来得及挡在皇妹身前。
他知道黑熊皮糙肉厚,中了箭只会更加凶猛。那熊果然凶性大发,硕大的熊掌兜头拍下。洛凭渊不能退后躲闪,只有运足内力,后发先至,一掌打在熊肩位置。
他的掌力几能开碑裂石,那熊身体一歪,巨掌落空。它也真是凶蛮,吃痛之下低声吼叫,立即又朝洛凭渊扑压而来,张口便欲撕咬。
桃花马已被惊得筋酥腿软,四蹄打滑,几乎将洛雪凝掀下马背。幸而林辰已经赶到,用力勒住马缰,一把将公主抱到自己马上护住。
洛凭渊挂心身后两人,当下从腰间拔出纯鈞宝剑,一剑从黑熊两眼之间插入,贯穿头颅,鲜血箭一般喷射而出,那熊叫得惊天动地,摇晃了两下,轰然倒地。宁王拔出剑,锋刃上连一丝血痕也无。心道,纯鈞在自己手中初次饮血,却是对付了一头熊。
他们的亲卫这时才赶上来。发现距离熊尸七八步远,死了一头母鹿,旁边一只小鹿围着鹿尸哀哀叫着,不肯离去。那头黑熊看来方才刚刚咬死了母鹿,正要进食时受到打扰,才会出来袭击。
洛雪凝见到眼前一幕,心中不忍,说道:“这小鹿还在吃奶,没了母亲活不了,我们带回去养吧。”
此时,凉棚之前,众人见了巨大的黑熊和丹阳公主身边的小鹿,都是赞叹。洛凭渊让护卫割下四只熊掌,献到君前。
天宜帝既感高兴又有些感慨,说道:“朕两年前也曾遇熊。皇儿和林辰能碰上,也是缘分。”他注视面前的几个年轻人,不由想起了自己十八九岁之时,一样的意气风发,驰骋自如,身边陪伴的却是他的太子妃,后来的皇后江璧瑶。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又仿如发生在昨天。这些年之所以不愿多见静王,有一部分原因或许就是从洛湮华的容貌中,他总能看到源自其母的那种清丽。
他收回思绪,问起猎熊经过,洛雪凝笑道:“女儿除了拖后腿,什么也没做。”
一旁内侍捧上狩猎的奖赏,清点已毕,宁王和林辰是头名,天宜帝笑道:“彩缎五十匹,金花十朵,你二人可平分,但朕案头的黄玉如意只得一柄,该赐给谁?”
宁王禀道:“当时事出突然,这熊意欲袭击皇妹,是林辰先射箭将它阻住,又护住雪凝,儿臣才来得及赶到。能将其击杀,全杖父皇所赐宝剑。再说与杀一头熊相比,当然是保护皇妹更为重要,故此,儿臣以为当以林辰为首功。”
天宜帝听说林辰保护了爱女,微微动容,见他年少俊秀,不同于宁王的淡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猎猎英风,不由点头赞许,林辰连忙推辞。天宜帝笑道:“凭渊已有了纯鈞宝剑,这玉如意便给了林辰罢。”说着又瞪了女儿一眼,“雪凝以后不许再缠着皇兄一起打猎,女孩儿家还是呆在安全之处。”
当晚围场营帐附近清出大片空地,燃起篝火,众军士在小溪边将一些肥美的猎物洗剥干净,有些串成肉串,有些便整只地架在火上烤熟,香飘四野,美酒鲜果和各式点心也流水般送上来。洛雪凝找了些羊奶去给她的小鹿喝,林辰在一边陪着。洛凭渊当然不去打扰,他答应过太子,因此命人将各种猎物都选了些好的送过去。他没有看到静王,问了端王爷,才知道静王说身体不适,已经向皇帝告了假,回帐中休息了。
天宜帝知道自己在场,一众臣属都不得尽兴,故而只在火堆边象征性地吃过些烤肉,就起身回去了皇帐。
洛凭渊也想离开,这饮宴看起来不到半夜不会结束,但他如今颇得帝心,上前敬酒结交的人络绎不绝,一时抽不出身,只得喝了几杯酒。
这时安王过来,笑着伸手搭住他的肩膀:“五皇弟,要想逮住你可不容易,走走,咱们兄弟去喝酒吃肉,二皇兄也等着呢!”
旁人哪里争得过安王,洛凭渊也不好推脱,只得跟着洛君平走到太子那边。
黄羊肉、鹿肉,还有他方才送来的熊肉,正在篝火上烤得哔哔啵啵,火光半明半暗地跳动,肉香和酒香令人陶醉,连洛文箫都不若平时严整,看起来随意许多。
两个皇兄与人结纳的本事都是一流,说说笑笑,谈些闲散话题。洛君平精通吃喝玩乐之道,讲论起来样样皆有一套学问,笑道:“五皇弟掌管靖羽卫,时不时便需与各色人等打交道,得空时,常到我这里来,我府中有几个懂得风雅妙趣的清客,让他们陪你谈说,多教你些门道,三哥再送你两个灵巧的婢女,包管日后旁人在你面前耍不了花招,只消看一眼衣着谈吐,说上两句话,就知道斤两如何。”
洛凭渊有意装不懂,微笑道:“臣弟自从回到洛城,曾在二皇兄和三皇兄处见识过不少珍宝,与街坊市井中的寻常凡品,十分不同,只觉但凡珍品,必有宝光,若是凡品或赝品,见到的便只是贼光。推物及人,亦是如此,真的假不了,假的也一定充不了真的,故而倒是不怕被人蒙蔽。”太子和安王不料他另有一番道理,想想也无甚话说。
洛凭渊接着道:“如今我借住在大皇兄府里,婢女实在不太方便,只能谢过三皇兄美意。”
安王放低了声音说道:“我这人说话直来直去,既然说到大皇兄,就得提醒五皇弟一句。他为人处事,向来明里一套,暗里又一套。别的不提,我方才狩猎回来,听说父皇今日召他过去,他便趁机背后告了你一状,说你对他冷言冷语诸多挑剔,又不愿遵旨住在静王府中。好在父皇何等圣明,非但不信,反而斥责了几句,他晚上不出来,多半又是心里不舒服在装病。”
洛凭渊今晚本就有些心神不定,闻言怔了一下。这等容易戳穿的事情,安王应不至撒谎杜撰,难道静王真的在天宜帝面前口出怨言,他这么不愿意自己住在府中?后一个念头一经浮现,便驱之不去,令他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他淡淡道:“是么,大皇兄应是习惯了清静,我进进出出,确有打扰。”
“三弟,不可乱说。”洛文箫轻斥了安王一句,“不管大皇兄说了什么,都不是你该乱传的。”
洛君平摇头道:“不说了,也是我多喝了几杯,怕五弟不知情,该知道的都不知道,吃了他的亏。”
洛文箫截口道:“好了,我看你确实喝多了。”
洛凭渊感到他二人话语中似乎还藏着玄机,但他没心情深想或追问。安王所说不无道理,盛府之事,静王便有所隐瞒,利用了自己的信任。他心里经这么一撩拨,便火烧火燎,再也坐不下去,起身说道:“臣弟才是喝多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两位皇兄宽坐,我去休息一会儿,这厢失陪了。”
安王有些意外,今夜时机不错,他的话才刚起了个头,不意宁王就突然要走,只得道:“今晚未曾尽兴,五皇弟就这么走了,可未免扫兴。”
太子拉了他一把,微笑道:“明后日再找机会聚聚也是一样,五皇弟自去无妨。”
他望着宁王离开的方向,唇角浮起若有若无的冷笑。
六月十五,一轮满月冰盘般挂在夜空,洛君平不知道静王何以托病,他却是心知肚明。就算得了解药,静王今夜也注定不会好过,以洛湮华的性格,吃多少亏都死忍,再被洛凭渊折腾一番,不知会不会去了半条命。
宁王从一堆堆明亮的篝火和饮宴的臣属身边经过,径直朝静王的营帐走去。越是向前,夜色就越是深浓,山区的夜风里带了阴潮的寒凉,身后仍有欢笑和喧闹远远传来,反衬出这边的清冷。
他有几分酒意,但头脑很清醒。他再也不是九年前那个无力的孩子,进不了守卫森严的长宁宫,何况眼前只是一道薄薄的帐幕而已。
快到跟前时,静王帐中有人闻声迎出来,是杨越。他神色有些沉重,见了宁王行礼道:“原来是五殿下,我家殿下此刻身体不适,不能见客,明日再请您过来说话可好?”他也不知道明天静王有没有精神见宁王,今日虽然解药来得早,但山中营帐不比府中,阴寒的地气让洛湮华很是难受,他也一直都悬着心。
宁王淡淡道:“杨总管,你平日将皇兄不愿见的人挡在外面,都是用这套说辞,我见得多了。别诓我了,病了为什么不去请御医?”
杨越不意平日还算温和有礼的宁王突然翻脸,迟疑了一下,洛凭渊冷然道:“我今晚有事要问皇兄,说了就走,你可是要上来阻拦?”说着,就往帐中去。
杨越见他神情不对,可不敢放进去,但又不能过于冲撞宁王,只得拦在营帐入口,仍是低声道:“静王殿下是真的不适,不是不见,五殿下体恤他身体不好,多日来同住一府,何必非要急在此刻问话?”
他不提还好,洛凭渊现在听到同住,就想到静王是勉为其难不情愿,心情更坏,冷冷道:“既是这般,我进去探病,让开!”
伸手推隔间用上了三分内力。杨总管没想到他会动手,猝不及防下被推开两步,再要阻拦,宁王已举步进入帐中。
静王正躺在榻上。他已服了解药,但每到碧海澄心发作之夜,总是分外难熬。梦仙谷的谷主奚茗画前些天亲自到了洛城,给他探脉后言道,五月初三晚上饮下碧海澄心之后,他服下的那帖药并非无用,虽不足以解毒,却能令毒性聚于一处,不至扩散到四肢百骸,如此对身体的侵蚀就较为缓慢,日后要解毒也更容易,但同时也导致每月毒发时,持续的时间更长更剧烈。
天宜帝给的解药只是暂时压制,因而此刻,他觉得全身忽冷忽热,脏腑间一阵阵掏空般地难受,全身的筋络也酸痛不已。洛湮华已经经历过一次发作,明白至少需要忍到后半夜才会渐渐缓和。
他挨得神志昏沉,听到外面好像有人说话,但全然分不出精力去留意。许是因为不愿被人看到脆弱无助的样子,他生病时总是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看顾,每次都尽量把身边的人支开,但又莫名地希望熟悉的人就待在附近,不要走远。胸口一阵一阵的滞闷,他只有想着,今天至少比上个月好过。
洛凭渊几步走进来,见到帐中一灯如豆,静王侧躺在榻上,并没有像平日那样起身招呼。
他心中那股逆气仍在,顶得心火上扬,只想立时向静王问个清楚,因此只略一停顿,便伸手去推他起来:“皇兄,别睡了,我有话说。”
洛湮华昏沉间觉得有人在用力摇自己,他全身虚得没有力气,再被摇晃,更加难过得厉害。他张开眼睛,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仿佛是洛凭渊,却看不真切,只能又将眼睛闭上,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到声音:“是凭渊么?”
他觉得洛凭渊像在说什么,但又听不清,整个人一阵阵晕眩,对方却紧拽着不让躺下,他只得低声说道:“凭渊,放手,我……我不舒服。”
洛凭渊一番推摇,没让静王清醒过来,隐约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昏暗的灯影中,他发觉洛湮华面色如雪,眉心紧蹙,像在极力忍耐痛苦,顿时吓了一跳,三分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越赶进来,愠道:“五殿下,你再闹下去,属下可要对你不敬了!”他见洛凭渊还拉着静王,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动作,只能低声怒斥:“我家殿下哪点对你不好,你在他生病时这般欺扰!”
洛凭渊不做声,扶着静王躺下,只觉得对方身体虚软无力,试着伸手在额上一摸,触手全是冰凉的虚汗。
他已没了质问的心思,脑中有种迷惑的慌乱,低声问道:“皇兄怎么突然病成这样,为什么不请御医?”又道,“你就让他这么病着,贴身服侍的人哪里去了?”
杨越见他恢复常态,不再发难,稍微松了口气,答道:“殿下不让惊动别人,五殿下,咱们出去说。”
洛凭渊跟他走出帐外,杨越当然不能擅自说出碧海澄心的存在,只有含糊道:“殿下这是老毛病,有时隔段时间发作一次,过几个时辰会好转。他不想让人知道,谷雨要熬药,殿下也让他到远些的地方,免得药气冲了旁人,坏了狩猎的兴致。”
洛凭渊怒道:“什么时候了,还管兴致!他是病糊涂了,你们也跟着糊涂?”
杨越摇头叹了口气:“宁王殿下多年不在,是以不知,殿下这些年,每次生病都是这样过来的,御医未必请得到,到了也未必管用,传扬出去则是有害无益。这次出门幸而带了对症的药,缓几个时辰,应该会过去。”他在静王府七年,于具体情形比旁人都清楚,语气中不觉流露出凄凉,又道:“五殿下还是明天再来吧。”
洛凭渊怔立了一会儿,他如今已明白做事不能凭冲动和莽撞。或许的确如杨越所说,在这遍地是营帐和人的地方张罗着请御医,可能于静王意味着更多麻烦。
他低声道:“那么,我陪陪皇兄吧,多少照看些。”
杨越无法,唯有由得宁王。
洛凭渊重新回到帐幕里,拖过一张凳子,坐在床边。洛湮华仍然如他刚才出去时那般静静躺着,只是眉间蹙得更紧了。
洛凭渊摸出块帕子,小心地为他擦拭额头的汗水。他小时候看到过不少次皇兄睡着的样子,那时候他总是很得意地想,他的皇兄长得真好看,比四皇兄还要好看。那时候的洛深华也很沉静,但更偏于健康明朗。曾几何时,这张熟悉好看的脸上多了如许多疲倦和痛楚。帐中安静得近乎惨淡,与狩猎饮宴的欢腾相比,如同另一个世界。
他多少次闻说静王身体不好,处境艰难,但直到今晚,才觉出那些病痛和冷遇如此深切地镌刻在时光里,不曾间断。自己去了寒山派又回来,恍如隔世,但洛湮华在洛城面对的困境一直存在,从九年前延续至今,仍似看不到尽头。想到这些,他的手有些发抖。
静王自然觉察不到宁王的心绪,他的力气都用来对抗体内的毒性,此时感到额头上有轻柔温暖的触感,他迷迷糊糊说道:“阿肃。”
洛凭渊的手顿了一下,听到他又轻声问:“凭渊走了么?”
“走了。”洛凭渊叹气道,有些不是滋味。静王病得神志不清时想找的是秦肃,惦记的仍是让自己走开。也许回去后该设法早点从静王府搬走。
洛湮华果然轻轻松了口气,像是安心了些。洛凭渊心里一动,低声问道:“为什么那么不想见他,是讨厌他住在府里吗?”
静王只觉得身边的人很亲近,该是秦肃吧,可秦肃为什么要明知故问?他恍惚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了,虽然高兴,但是凭渊,凭渊他要是和我亲近,父皇发现了,会疑心他,猜忌他的。”
洛凭渊呆住了,这是静王的真心话。他从未朝这个方向想过。
或许因为他本来就没弄明白皇兄在想什么,一直半怀疑半监视,又或许是因为早年天宜帝只是对自己不太在意,但仍偶有关怀,等到学成归来,态度更是温和信任,很多时候都带着那种父亲的关爱,他从没感受过被皇帝怀疑对付是什么滋味,难以联想到自己身上。
不说太子,天宜帝对洛雪凝和云王十分宠爱,安王虽常受斥责,但受到的教训和处罚也没有超出过父子的范围。就只有从静王的境遇上,他会感到帝心的冷酷。就连生病都不能让他人知晓,亲近的人会被疑忌冷遇。多年过去,父皇对静王的怨怪与忌讳竟似没有尽头,既要用他,又如此地不信任。
他低下头,鬼使神差般地接着问道:“那九年前呢,凤仪宫出事后为什么不理我?”
这句话是贴着耳边说的,他清楚地看到洛湮华脸上掠过一抹痛楚,像在无边的幻觉中挣扎,连眼睫都无力抬起,密密地投下憔悴的阴影:“别问了,阿肃,别问了,我谁都救不了,可是至少得保住他,保住凭渊。”
洛凭渊内心生出一股尖锐的疼痛,无边无际般蔓延开去,他不忍也无力再问下去。
谷雨端着一碗药进来,有点警戒地看看床边的宁王。
“别害怕,我没对你家主上怎样。”宁王叹了口气,把静王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由谷雨服侍着吃药,“别看他生病了,都是他在欺负我。”
他望着静王毫无血色的脸,即使许多东西都不同了,但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护着自己,对他好的洛深华,那个尽管很忙也答应一起堆雪人的皇兄。他低声安慰道:“皇兄,我知道了,所以你别担心,好好养病。”
后来洛凭渊回想这个夜晚,才感到自以为明白了很多的自己,所知实在不是一般的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