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以仙後座為錨點,曳光的群星不斷向仙界樹墜落時,卻有一個又一個被強行剝奪了本格,然後被世界之力拋撒到混沌之中的新生群星。
這幅奇妙的光景,像是大舞台最後的前奏。
奔赴仙界樹的群星,自然注意到了這種情況。他們很疑惑,怎麽會在這麽短暫的時間裏,誕生如此多的群星。
而且,看樣子,全都來自仙界。
有資格成為群星的,最起碼都是跟世界之力關聯的超越級的存在。放在仙界說,最起碼都位列仙班一眾神仙。如此一來,便不難想到,這些剛被拋撒的群星,便是原先位列仙班的眾仙們。
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才至於高高在上的眾仙,如此廉價地被拋棄?
群星感到疑惑。但這已經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了。
嚴格來說,群星被拋撒前,會被剝奪存在於有限世界內的一切具體事物。所以,任何一個群星,都是絕對意義上的概念生命。因為,僅有的概念,是唯一能證明他們還存在的東西。
群星,要重返有限世界,需要有代表自己的映射。
就像藍月冬映射的是仙後座,江悠樂映射的是真武一樣。
建立映射,不是一瞬間就能完成的事情。仙後座降臨仙界,也還以藍月冬為映射,醞釀了那麽長的時間。何況其他。但在這樣一個仙界千瘡百孔的時刻,建立映射即便不容易,也絕非像以前那樣,那麽困難了。
即將墜落在仙界樹的群星們,紛紛開始想方設法建立映射。
對於這一點,位處天庭的仙後座早已想到了。她察覺到仙班眾在被拋撒成群星的時候,很快就反應過來,一定是那個代表了第三座有限世界“塔”的至真上聖,為了加速起源熔爐的鑄成,而強行剝奪了仙班眾的本格。
如此過河拆橋的行徑,並不令仙後座憤怒。
她很清楚,從神話曆崩塌,“塔”在仙界建立起傀儡體係的時候,就代表了,天庭的神話體係隨時隨地都可能被拋棄。
仙班眾被剝奪本格,意誌拋撒成群星,但他們的真身尚未解體。
如此一來,仙後座想到“世界”借用“策”之名的先例,大可讓即將到達的群星,借用這些仙班眾之名,以此為映射降落。可以免去放置映射的準備工作,能爭取到很多的時間。
想到這個辦法後,她立馬跟真武一起討論了可行性。
一番討論下來,真武認可了仙後座的想法。
兩位群星,即刻籌備。
他們知道,現在的至真上聖,忙著守護起源生命,定然不會離開半步,是無法阻止他們的。仙班眾也因為至真上聖的主動拋棄,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至於天仙們,現在忙著應對世界壁壘被撕裂所引發的崩潰點。
如此一來,局勢就變成了“爭奪時間”的理想情況。
刻不容緩。
仙後座和真武,在天庭中收集被拋撒成群星的仙班眾身軀,以群星的力量,將他們演變成指引即將奔赴而來的群星的映射。
每有一個映射被點亮,就意味著一名群星成功與其建立了聯係。
在這種誰都在搶奪時間的情況下,天庭之中的崩潰點越來越多,儼然已經成為了仙界樹大千世界裏,最為混亂的空間了。大量的崩潰點回合,形成一條條崩潰帶,隨時都可能致使天庭的結構崩潰。
不過,誰都不在乎。
輝煌的天庭本格神話,如建起的高樓頃刻倒塌。
也許,這個時候,才會有人說,看似璀璨的天庭,不過是好看的空中樓閣。
仙後座和真武,都忙得不可開交。無暇顧及藍珺和常言這對曾經的師姐弟。
兩人站在天庭的邊緣,望著四處的混亂與無序,默默無言。
藍珺的精神看上去並不太好。
常言也很迷茫。他已然無從知曉,自己的大道在何方了……連天庭都這幅樣子了,成仙又有什麽意義呢?
過了一會兒,藍珺深深地吸了口氣,目光稍微堅定了一些。她說:
“小言,你回人間吧。人間應該是最安全的。”
常言問,
“師姐呢?”
“我有其他事。”
常言頓了頓,
“師姐還是很擔心師叔的吧。”
“擔心沒有意義。”嘴上這麽說,但眼中的哀傷,絲毫不減。藍珺搖了搖頭,“小言,回去吧。”
常言說,
“師姐有師姐的事要做,師弟也有師弟的事做。”
藍珺看了他一眼,
“那就好。你一直追求著仙途,我以為你看到天庭的崩塌,會因此而失措。”
“失措是失措了。隻是,我總歸還是記得師叔的話。隻要心中還有路,那就能一直往前走。”常言說,“師姐……我不知道我能幫到你什麽,更加不知道能幫師叔什麽。不過,我會盡量不給你們添麻煩的。”
“小言……”
“個人的力量實在太有限了。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見證如此了不起的事情。”常言笑道,“看來,認識了師叔和師姐,真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了。師叔以前喜歡說‘緣’,那我也相信吧,有緣自會相見。”
說到這裏,常言轉過身,
“師姐,再見。”
他的背影,在愈發混亂的天庭中,逐漸消失。
藍珺銀白色的長發向後飄揚。失神恍然的她,儼然成了混亂之種,唯一正常的景色。
良久過去,她收拾心情,整理儀容離開。
然後,天庭便徹底淪為了混亂的“靶場”,供群星墜落。
藍珺穿過了天庭破碎的壁壘,趕赴天仙之界。天仙之界,在安嫻的操持下,已經開始了封閉,為避免更多的崩潰點進入其中,世界壁壘被一層厚厚的仙術結界籠罩著。
毫無疑問,穿透這座結界,勢必引起一眾天仙的反彈。
但藍珺還是選擇穿過。
果不其然,她僅僅是剛剛靠近,立馬遭到了結界的攻擊。緊接著,便有一些負責看護世界壁壘的天仙降臨。
“天仙界已封閉,不得入內!”
藍珺鄭重地說,
“我想見一個人。”
“任何人都不得入內!”服從命令的天仙,嚴肅回應。
藍珺咬了咬牙,不放棄地說,
“我不會對天仙界造成威脅,隻是想見一個人,隨後就離開。”
天仙守衛正欲驅離,忽然受到了什麽命令,隨後一轉態度,
“請進。”
藍珺估計應該也是有人想讓自己進去,不多猶豫,穿過結界,進入天仙界。
相較於天庭的混亂場景,天仙界實在是好太多。雖然也有一些地方的空間出現了黑色的崩潰點,但基本都被限製住了,不會引發更多的崩潰點出現。
她剛一進去,立馬被一股無法反抗的力量拖拽著,跨越空間限製,去到了一座龐大繁華的宮殿之中。
待她回過神來,便看到之前的陸衣禤正安然站在一旁。
陸衣禤神情乖張,像是肉食動物看待獵物的表情。
藍珺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對手,但還是不露怯,保持禮貌和儀態,
“非常感謝你願意讓我進來。”
陸衣禤笑了笑,
“你來這裏找誰?”
藍珺並不知道呂仙儀的名字,隻是依稀接的陸衣禤說到過“妙妙”這個稱呼。她試探性地說:
“妙妙?”
陸衣禤嘖嘖兩聲,
“你連她叫什麽都不知道,還找她?”
“正因為如此,所以想認識她。”藍珺從容回答。
陸衣禤搖頭,
“傷了人家的心,哪裏來的理由去見她呢?”
“我對之前我無禮的行為感到抱歉。也希望能麵對麵向她表示歉意。而且,我想,她也許會很在意我。”
“在意你?”陸衣禤打量藍珺上下,“她隻是在意那個讓她心碎的男人罷了。”
藍珺吸了吸氣,
“我也很在意。而且我想,也許是我不妥當的言語和行為,讓她產生了不必要的誤解。好好解釋的話,也許會讓她不那麽傷心。”
陸衣禤擺擺手,
“真是個牙尖嘴利的家夥。好了,不用說得那麽正當。我先跟你申明,如果你有任何刺激她的行為和言語,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她眼神冷冽,“我可不會管你跟仙後座和那個男人什麽關係。”
藍珺點頭,
“我並無惡意。”
陸衣禤手一揮,藍珺立馬感覺自己又被帶往另一個地方了。
等她落定身形後,已經看到陸衣禤站在一扇門前,用完全不同的態度,敲門問詢:
“妙妙?你還好嗎?”
門內傳來聲音,
“天狩殿下,我很好,請你放心。如果有任務給我,請直接傳令給我。”
“有人找你。”
“請幫我說,我身體不適,不便見人。”
陸衣禤轉頭就對藍珺說,
“她身體不適,你請回吧。”
藍珺愣了愣,
“這……”
然後就聽見門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開了門,呂仙儀惱火地對陸衣禤說:
“你直接說人就在門口啊,非要弄出個麵對麵轉述嗎?”
陸衣禤擺擺手,
“是你讓我轉述的。”
呂仙儀轉頭看向藍珺,眉頭一蹙,眼神複雜。歎了口氣,她說:
“抱歉,讓你見笑了。”
藍珺搖頭,
“沒什麽。”
“請進吧。”
藍珺進了呂仙儀的房間。
陸衣禤跟著想進去,卻被呂仙儀攔在門前。呂仙儀嚴肅地說:
“天狩殿下還有其他事要做吧。”
“沒有。”
“那你就去找點事做。不要成天想著跟小輩混在一起!”
說完,她重重地關上了門。
陸衣禤愣在門口……居然被教育了!
她歎了口氣。也罷也罷,老來招人嫌啊。
隨後,她也不多打擾兩人交流,離開了。
門內。
呂仙儀盡地主之誼,沏好茶,
“天狩殿下性格古怪,但並非欺弱之人,還請不要在意。若實有不滿,但說無妨。”
藍珺搖頭,
“天狩殿下為我解急,並無不滿,隻有言謝之詞。”
呂仙儀點點頭,隨後入正題,先行介紹:
“我本名呂仙儀,在天仙界,亦有安妙妙之名。但,還望叫我‘呂仙儀’之名。”
呂仙儀其實幾乎從不對人強調得叫自己什麽名字。但對藍珺,她希望以本名相待。
藍珺點頭,
“我叫藍珺。也許有本名,不過我並不知道。”
呂仙儀疑惑,
“不知道?”
藍珺微微一笑,
“這是個說來很複雜的故事。不過,倒也不重要,不必在意。”
呂仙儀不多問,
“藍姑娘找我有什麽事嗎?”
藍珺並不在言語上迂回,開門見山地說:
“關於喬巡的事,我想你應該也有許多的困惑。同樣,我也是如此。今次來,便是希望能好好溝通交流,解惑。”
呂仙儀看著藍珺。她覺得這是個風采很優異的人,不論是表現出來的性情,還是獨特的容貌,都是難得一見的。倘若有著較量之心,一定會感到十足的壓力。她並不想非要與人較量什麽,但心裏卻總有割舍不掉的念想。這份念想,讓她難以對藍珺做出讓步。
她調整好情緒,語氣平和地說:
“之前我向你表示過,我是喬巡之前的‘戀人’。‘戀人’這個詞在仙界並不常見,所表達的意思也有不同。在另一個世界裏,表示的是愛情上的伴侶。”
“另一個世界?”
“我和喬巡,來自同一個世界……”呂仙儀輕緩地講述起了屬於她跟喬巡的故事。
從他們因為“還魂”調查事件的第一次相遇,到在“海上列車”的冒險經曆,到她情感的醞釀,到重逢時的告白,到彼此依偎的浪漫時光,到血肉交融的深情之夜,到幡然醒悟的告別……
呂仙儀的語氣很柔和。她丟掉了過去自己年輕時的“調皮”與“假成熟”,不再受情緒的綁架,盡可能向藍珺這位有過矛盾的人表示友好。
對於藍珺而言,呂仙儀所描述的“世界觀”、“認知觀”與“人生觀”完全不同的世界下的二人故事,充滿了幻想色彩。
她試圖將那樣一個“自由開放”的世界在腦中刻畫出來。試圖為呂仙儀和喬巡的故事,摻入名為“愛情”的優美元素。
她也向往著那樣簡單的美好。不用操心什麽“宿命與有限”,什麽“群星與本格”……什麽都不用想,隻在眼中裝著對方就好。
聽完了呂仙儀的故事,藍珺忽然覺得她跟喬巡之間的經曆,如此的單薄與貧瘠。
可她偏偏又覺得,自己愛著喬巡,是誰也無法取代的源自靈魂的灼熱。她無法向呂仙儀解釋自己這份灼熱。這種感覺,隻能獨自一人放在心中去感受。
藍珺悵然地說:
“我不曾知曉他的過去。不知道你跟他的經曆。抱歉,之前我把你當做了敵人。”
“沒關係。我相信,你也有自己的難處。想來,如果我在你的境地,不會做得比你更好了。”
藍珺緩緩將自己跟喬巡的經曆說了一遍。
也許,人與人對美好的向往,也是無法相通的。
藍珺羨慕呂仙儀能夠和喬巡有那麽簡單和純潔的經曆。呂仙儀卻向往著藍珺能跟喬巡一起相互幫助,做那麽了不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