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有雪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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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地广魔稀,除去近来回到魔界的四皇子,几位皇子的魔宫都建在各自封地,大皇子、二皇子死后,巫盐将其封地势力收拢,魔宫几迁,最后到了此处。

因此,人界与魔界交界处说来离此处算不上远,不过西南几十里,驾魔晶马车很快就能抵达,片刻后,霓匙自街头赁来一辆马车,车夫同样是个人魔,见宋沅样貌,便将他认作高等魔族,以为是霓匙的主人,喜笑颜开地收了一笔不菲的魔晶。

车夫是个健谈的,驱车经过街市时,望见一队魔兵,十分疑惑地道:“这...似乎是三殿下的军队,怎么向着四殿下那儿去了?”

霓匙将车帘拉紧,背贴着车壁,鼻尖都沁出几滴汗,宋沅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接话道:“咦,四殿下那儿?”

高等魔大多傲慢冷漠,车夫没想到宋沅会接他的话,于是有些惊喜地道:“是啊,就是那个他暂住的阎馆,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四殿下面见过陛下,便说要来拜访我们三殿下,恰好殿下不在,他一连等了十来天,居然也不着急。”

宋沅忆起先前听见的那些话,“他不是回魔界匆忙,魔宫还未建成么。”

车夫嘿嘿一笑:“倒也是,总不能现在兴冲冲去了封地,对着砖石木头干瞪眼吧。”

******

醉杀洞庭秋的酒还没沾唇,魔族身份最尊贵的两兄弟已然掀了桌子。

“皇兄这是做什么?”

莺莺燕燕逃的逃倒的倒,巫盐心头火极盛,面上却还是从容,向貌似惊讶的阮呈星掀出个冷冰冰的笑:“既然皇弟如此盛情,今日就留下一宿如何?”

语罢,他抽身离去。

撂下这一句绝非请求,只是告知他被软禁。

阮呈星冲他背影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巫盐许久未归,不知今日城门守卫已经被他疏通,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沅现在大抵已经被送上前往他东方封地的马车。

阮呈星等这个机会等了许多天,从偶然从天心宗探听得知此事有魔族手笔开始,他就一刻不停地着手回到魔界,巫盐自以为自己神速,此事隐秘得天衣无缝,却不想他在外数日,魔将已然对他金屋藏人族的行径不满,顺势诱导,恐怕那些魔将搜查也不会尽心。

也要多谢巫盐,从前肆意妄为,对皇位不屑一顾,不知折损了麾下多少高等魔,叫有名姓的高等魔族都寒心,自篡位之事脱身后行事虽然依旧大胆,但似乎是为了谋求皇位,待麾下魔将宽和了许多。

张弛失度,以至于如今麾下魔将虽听任他的差遣,私下却各有打算。

虽不是刻意为之,但如今的局面,巫盐若执意追查,不惜将其推到明面,届时正道施压,哪怕魔帝愿为他托底,这魔心也难免摇晃,巫盐若闷声吃下这个哑巴亏......

阮呈星心旌摇曳。

便要换做他来筑这座金屋,藏这位娇了。

******

这人族究竟是有多娇气啊!

霓匙简直难以置信。

不过是路上稍稍颠簸一些,好不容易抵达,这人族摇摇晃晃,居然又开始发热了,很快便浑身虚软,倒在了她肩上,人事不省。

霓匙本打算将他安置在一处人魔开的客栈,那老板娘与她相熟,人满为患时还空出一间自留的给她,那小伙计送她上去,口中还在念叨:“嘿,真别说,近来的生意极好,不知道打哪儿来了一堆人族,要不是你在我们老板娘这儿说话好使,恐怕还没地儿给你呢。”

霓匙方才在马车上已经将二人面目用纱遮住,此处鱼龙混杂,这样的打扮也不罕见,她力气不小,将无力的人族搀进了房,又按虚弱的人族所说,将他手中淡黄的药粉和着水喂进了他口中。

宋沅靠着这一点药性才睁眼,望着人魔少女迟疑的面容,轻声道:“姑娘,既然已经到了此处...咳咳...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霓匙咬着嘴唇,见他吐气艰难微弱,迅速截断了他的话:“反正...我是为了还债才...你...你可能不知道吧,你们人界好几个宗门之前都出了大笔赏钱来悬赏你的消息,不管你怎么样,总之我现在要取我的报酬了。”

她说完,却见宋沅已经闭上了眼,似乎又失去意识了。

霓匙沉默了片刻,警惕究竟占了上风,便故技重施,再次将他装进了无迹披中,做出一副里面还有人的样子,匆匆离开了客栈。

她熟练地穿过交叉纵横的街市,拐进一条暗巷,避开满身香粉的暗娼和面目狰狞的看门狗,终于找见了唯一一户门面还算干净的房屋,门前挂了两只纸灯笼,上面用人族字写着‘一态’。

她谨慎地扣了门,三下重,三下轻。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干净的,既无奇异肤色、也无特殊面貌的人族脸孔探出来。

半个时辰后,一伙魔兵闯入了那间客栈,发现一无所获便离去了。

******

交界最为繁华的雁杳楼中,云窗雾阁,华贵轩敞,摆设显然偏向人族,此时闲人禁入的顶阁陷入了一片死寂。

徐光屹扫视过去,只见左面着袈裟的佛子神情恬淡,只有间或出神的双眸显出他心绪实则不宁,美貌的少年垂着脸,用靴尖碾着地砖,嘴里无声嘟囔着什么,再有,便是右面神情阴沉的红衣英俊男人,徐光屹对他无甚好感,目光厌恶地一触即分,转而疑惑地落在了几乎悄无声息的黑衣男人。

姓宋的,朱衣门的人,似乎在宗门内很有威望,出席仙门大比的时候还十分神秘,帷帽将四方视线挡得严实,神识一丝都探不进去,想来是近年出山的老怪物。

不知何故,对方决定加入他们的营救队伍,徐光屹等人原先还以为是宋沅这七年所交的忘年本家友人。

谁知启程的第二天,对方便在一次碰头中十分配合地摘下帷帽,在他们的瞠目中用一张脸孔照出了满室的辉光。

什么忘年交,分明又是一笔宋沅在外欠的情债。

徐光屹原本气得不轻,但见乔渺当下就变了脸色,心中又不免涌起一阵不合时宜的窃喜得意。

即便是如此样貌,宋沅不也没能心动么,难怪,他哪里是钟爱美色的人呢。

不过这宋沅本家虽随他们前来,但却很少出言,大多数时间都如同现在,顶着一张叫常人难以拨开视线的面容,却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十分沉默,只偶尔发出些表示同意的‘嗯’声或是轻轻摇头表示不赞同。

方才他们还就如何潜入爆发了争吵,这会儿各个脸色都说不上好看。

正安静着,门外走进一个侍从。

“少宗主,方才有个半人半魔前来领悬赏。”

悬赏,徐光屹霎时站起来,“什么时候?”

但他立时就想起,为免打草惊蛇,他们压根没有挂出悬赏。

那侍从是徐光屹自天心宗带来的,不过代楼里人传个话,想了想道:“似乎是前段年的悬赏,如今终于有人领了。”

他一面道,一面心下暗嘲,偏偏这时候来显眼,可不是触少宗主霉头么。

果然,徐光屹大为光火,冷笑发作道:“怎么,几年前的悬赏现在才达成,还要我夸你们几句么?交代办的事便当耳旁风,难不成与魔族交往久了,也养成那惰懒的刁性?”

他在这里为丢了脸面大发雷霆,其余人却懒得留下来听他训属下。

谢点衣“嗤”地发出一声冷嘲,站起身来,连句话都没留,拂袖立时走了。

乔渺倒还算给面子,告辞之后悄悄看了姓宋的黑衣人光彩的面孔一眼,肩膀顿时垮下,苦着张小脸出了门。

渡一倒还邀了一声那黑衣人,只得到一个缓慢迟钝的摇首,便无奈地笑了笑,也走了。

他们的宗门各自在这交界都是有所管地的,唯有这朱衣门的黑衣人暂居在雁杳楼。

他这人也古怪,徐光屹不请他走,他便默不作声地听完了徐少宗主训斥属下的全程。

待到徐光屹大步拂袖离去了,他才直起身来,慢慢往下走。

却在半途中在一个拐角被一个年纪不小的婢女撞住了。

他身形不小,胸膛硬实,自己倒是没什么事,那婢女乍一下只觉撞上了铜墙铁壁,霎时眼冒金星,撑住墙壁缓了一会儿才回神。

一眼就见了少宗主带来的,据说是朱衣门来的贵客,面容耀目得令人难以直视,却是个怪人,便连忙揪住他的衣袖:“少宗主,您方才可见着少宗主了?”

朱衣门来的怪人——雪雪垂下眼,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被她揪住的袖子:“嗯。”

“那可否烦请您为我通传,我有要事...要向少宗主禀告。”

雪雪望着她嘴角抿出来的深深纹路,摇摇头,缓声道:“走了。”他声音低沉,吐字很慢,但很清晰,便显得很是可靠。

婢女想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迟疑片刻,坚定地揪住他的袖子,折身往回路走去,口中说着一些雪雪难以理解的话。

“我不知少宗主如今怎会对此毫不关心,但还是请您随我来一趟,否则...这样的事我们都不知如何决定了。”

雪雪好为难,到了饭点,他对雁杳楼的饭食很满意的。

但是既然寄人篱下,是这个词罢,那他也得为别人分忧才行。

于是他默默地点了点头,随着婢女那点对他而言几乎不存在的力气前行了。

岿然不动的贵客总算迈动了步子,婢女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如何决断,分明是七年前就开始的重金悬赏,既然都把消息布到他们交界了,为何如今反而不重视了呢。

少宗主此次带的人多,她将消息禀告,一层层传上去,传下来的却是一顿严苛的责骂。

可那个先前价值万金的人如今就躺在雁杳阁的榻上,发着高热,孱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

雪雪随着这个看着不像太强的婢女前行,只见她越走越偏,才迟钝地想起妻子曾教导过的一些世事艰险。

可能是骗他去没人的地方,偷偷暗算他,然后把他抓去泡酒呢。

或者是什么...专门骗他这种涉世未深的笨蛇,让他不小心碰坏什么东西,然后突然跳出满屋子的人,拿着刀枪棍棒叫他赔钱呢。

雪雪想起阿沅忧心忡忡的样子,目光顿时变得警惕了起来,对楼梯拐角的每个花瓶都格外关注了起来。

但是又不能对没有欺负他的女人不客气。

雪雪只能忧郁地随着她往前走。

直到那婢女迟疑着将那小小一间房的摇摇欲坠的门‘啪嗒’一声打开。

雪雪一面警惕地注意着花瓶,一面小心地踏进了房门。

下一瞬,他浑身僵住了。

婢女站在门外心焦地望这位贵客的脸,只见这张俊美面容上出现了一瞬的怔愣,随后贵客皱起眉,从紧抿着的唇瓣中伸出一点粉色的舌尖。

再然后,仿佛从空气中尝到了什么好东西,这张原就耀目的面孔霎时间好像被什么东西点亮了,那神情即便算不上太大波动,也能明显感觉到他不敢置信、欣喜若狂的情绪。

婢女恍惚间觉得这房间整个被他给照亮了。

于是这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啪的一声再度关上了。

人类闻不见的满室生香中,雪雪几乎溺毙其中,他刻意被教习出来的雍容雅步无影无踪,换做大步直奔,直到涌到了榻上人面前。

宋沅昏沉间觉得自己已经濒死了,突发的高热经了淡黄药粉镇压,原先是有些用处,可他忘了还有一剂魔族药在他暂时的抚慰和另一味药中蛰伏着,淡黄药粉对热毒派上了用场,却放开了先前被镇压的药性,他身子骨弱,也根本经不起两剂重药,被魔族专程配制的药物弄得浑身绵软,压制过的药性早已将他浑身走遍,来得不仅汹涌,更难以抵抗。

朦胧中他似乎望见床头站着一个很是高大的人,身形浑似自己朝思暮想的丈夫,可是,可是他没有白发红眼,偏偏又有两条腿......

他手中还攥着那只光滑锋锐的爪刺,可是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无了。

他在哪里,他究竟是被救下了,还是落进了又一双魔爪。

这张**的布料不比魔宫,粗糙的布料里却沁足了他的泪水。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是为了让谁折辱?

宋沅已经奋力抵抗了半个多时辰,却只等到一只温凉的大手,轻轻地拂过他潮热的脸颊。

他混沌的头脑中还有一抹残存的清明在自暴自弃地想,真的很像。

他丈夫的手也这样大而凉,脸颊埋在里面,仿佛能嗅见雪山上的干冷气味。

可是他紧接着就痛斥自己,羞耻的热泪跌进来人的手掌。

他的手怎么能同样温柔。

紧接着,那点冰凉轻车熟路地摸索起来。

宋沅睁不开眼,不知自己潮乱的乌发,湿红涔汗的面孔,剧颤的睫羽和散乱的衣襟如何**前来的贵客,衣间游弋的手掌带来熟悉的温凉,是缓解的灵药,他拒绝不了,甚至**得献出,渴求更多,他觉得羞愧,耻辱,泪水涔涔从他眼角沁出,微微张开的唇瓣里面只能胡乱逸出一些滚烫的、断断续续的挣扎。

“要...雪雪...不......”

雪雪想不到世事居然如此艰险,听了友好的女人的话前来,居然会有这么漂亮的妻子等着自己。

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嘴也红红的,湿红的脸上涔着汗,空气中都是一股极其诱蛇的味道。

他很想像妻子嘱咐的那样多查多看,要小心周围突然跳出满屋子的大汉。

可是阿沅都在哭了,他好心疼,回过神来,手就已经放在妻子衣间了。

瘦了好多,可是仍然很好摸。

阿沅求他了,雪雪本来也要忍耐不住了,听了那两句猫儿一样弱的话,还叫自己名字,他本来就不多的头脑顿时燃烧殆尽。

要先吻。

贵客的腰带受了一拽,不自然地随着旁的衣物跌落下去,两腿不知何时已经并成一条通体墨黑的冰凉蛇尾,不比先前纯洁的雪白,却也泛着墨玉似的光泽,极其自然地摇曳着托起了榻上人的脊背,做一个承吻的扶背,能叫满堂生辉的面孔沉溺地垂下去,在宋沅脸颊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湿漉的吻,直到人族按捺不住,轻轻呜咽一声,宛若哀鸣,随后主动将湿腻的手臂搭上了他雪白的后颈,用力吮住了他的唇瓣。

太像,太像了。

人蛇转而吻向他颈窝,失而复得的珍重吮出泛红的湿痕。

这习惯也像。

魔族的好药,不过兼有致幻之能而已。

可在热潮翻涌的温存中,宋沅比过往的任何一次都软弱,只能攀住来犯者宽厚雪白的臂膀,自喉咙里滚出一声痛恨又渴求的哀鸣。

这是玷污,是屈辱,他居然也得趣,居然也敢想着自己对不住的那个纯洁天真的小丈夫。

不忠,不贞,**,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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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我说,雪雪的福气这不就来了

知识点,蛇用舌头品尝气味(我觉得很。。所以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