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祿把人送到殿門口,隨即躬身從外輕輕合上門。
一縷冷風趁機滑入謝鍈的後脊,她忍不住打了個顫,腳底像生了根,忽然不敢再走一步。
手裏握著的東西隱隱升溫,被汗水浸潤。
周瑄沒有抬頭,手中筆唰唰寫著批注。
謝鍈深吸了口氣,提步走到屏風跟前,撩起衣裙跪下。
“臣婦懇請陛下饒過兄長謝楚,不追究其伏擊案罪責。”說罷兩手伏地,整個人跪趴在青磚之上。
周瑄停筆,透過插屏能看見那抹卑微的身影,螻蟻般屈下高貴的腰,為了謝家同他示弱。
年少自尊,被侮辱踐踏時也曾想過報複,曾想過讓她痛哭流涕懊悔當初所作所為,她境遇潦倒低賤如泥,他雲淡風輕早已忘懷過去,這是最好的結果。
然現在,看著昔日舊情折斷脊梁,掩去自己曾最喜歡的生意盎然,明媚純真,懷著叵測的居心俯首,周瑄心中沒有半分快意。
此時此刻,比起報複,他更加憎恨謝鍈毀了記憶中殘存的幾許美好,讓他惦記多年,始終不忘的舊事,好像不過如此,全是自我意**,根本沒有懷念的那般令人心曠神怡。
烏黑濃密的發盤成高髻,兩側對插著鈿頭釵,釵尾懸著泠泠石榴色寶石,細嫩白膩的頸子被光映成玉石般,圓潤的肩頭往下低垂,姿勢恭敬溫順,若不是周瑄對她尚有了解,定也被這表麵的謙恭蒙騙。
她向來如此,裝著示弱,骨子裏卻有自己明確的打算。
這一回,她又想拿什麽與他交換。
周瑄走過來,謝鍈餘光看見繡雲紋皂靴立在手邊,不禁屏住呼吸,反複在腦中回過早已想了十幾遍的話術,確認無誤後,她將身子又往下壓了壓。
聲音沉悶低落。
“陛下,臣婦懇請您饒過謝楚這一回,往後謝家定然安分守己,再不與其他世家勾連,請您赦免謝楚,使其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