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濃黑如潑墨一般, 暴雨傾瀉而下,嘩嘩的雨打在屋簷順勢流淌漫灌,地磚很快蓄滿了水,沿著縫隙四下流散。
夏日的雨, 來的迅猛危急, 院中的樹木花草被衝刷一新,油潤的綠意蒙了層水霧般, 又隨著濺起的雨珠破開濃雲。
謝鍈已經昏迷了三日, 如今又發起高熱,緊蹙著眉頭, 唇瓣幹涸。
顧九章從銅盆裏拾起帕子,擰幹, 一點點擦拭她的小臉, 頸項, 複又撥開她掌心, 將濡濕的汗珠全都擦沒。
白露枯紅著眼,端來小盞參茶, 看向顧九章時,又忍不住的憎恨,恨不能生啖了他, 可她不得不忍著。
“我來。”顧九章接過去,他已經衣不解帶伺候了數日,此時嗓音暗啞, 麵容憔悴。
白露咬著牙,將參茶放到他掌中。
“鶯鶯, ”他輕聲喚著, 用沾了水的錦帕濡濕她的唇, 繼而又舀了一勺參湯,喂過去,可饒是昏迷,她依然緊閉牙關,不肯求生。
顧九章放下瓷盞,牽起她的手握住,每根手指都緩緩揉摁,他俯下神,溫聲說道:“你有孩子了,鶯鶯。”
掌中的手指蜷縮了下,睫毛微顫,顧九章見狀,又繼續說道。
“陸奉禦費了好些氣力才保住他,鶯鶯,若你再不肯愛惜自己,你和他唯一的牽扯,便也將徹底沒了。”
謝鍈仿若困在門窗釘死的破屋中,腳底軟綿綿的,一個人影都沒有,她不斷走,而那些釘死的門窗隨著她的行走不倒退虛無,頭昏極了,眨了眨眼,便見麵前忽然湧起白茫茫的霧氣,她想扇開,可越扇越濃,她什麽都看不清,眼睫上沾了水珠,沉甸甸的。
她大喊:“明允。”
可發出去的聲音沒有回響,她轉過身,四麵八方堆疊蜂擁的霧氣,如同一張密匝的蛛網,收的又緊又悶,她快要憋死。
半空傳來一道聲音:“鶯鶯,你要做母親了,你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