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是期末的预告, 疯了两天的结果是迟早要面对多到爆炸的作业。
也不知道顾既明在上个周四回去以后，三中的老师和他说了什么，这整个周五顾既明都很安静, 像是有人用针把他的嘴给缝上了。
异常到周一黄伟都忍不住把顾既明叫出去问了一下。
回来的时候, 顾既明显然心情更差了。
下节的化学课, 老师准备了随堂卷子, 卷子刚发下来没多久, 顾既明摔了笔，说了一句：“抱歉。”就走出了教室。
等顾既明再回来的时候, 第四节 的生物课都上了一半, 他站在门口冷着脸。
生物老师是个脾气挺好的男老师，也没问顾既明去哪了为什么迟到，只笑呵呵的说：“既然回来了, 就赶紧坐回去听课啊。”
杨晏问顾既明：“你今天怎么了？”
这话其实不对, 应该是你这几天都怎么了，因为顾既明显然不正常了不止一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正常的越来越明显。
顾既明趴在桌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有点懒洋洋的说：“现在没事了。”
顾既明侧过脸看向杨晏, 他想了想，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就是题不会, 你能教教我吗？”
“那题呢？”杨晏问，他看出顾既明在敷衍他了，但没拆穿。
顾既明唔了一声, 手在抽屉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一本语文书。
杨晏：“……怎么了？不识字是吧？”
“操，哈哈哈哈哈哈。”
顾既明抿着嘴想要保持自己的冷酷无情，没成功，又趴回座位上，用胳膊挡着脸笑了好一阵子：“我他妈怎么这么像个傻逼呢？”
杨晏说：“把‘像个’去掉，你今天挺有自知之明。”
顾既明笑个没完没了，生物老师虽说脾气好，但上课最后二十分钟，也看过来五次。
杨晏受不了他了，拿脚踹顾既明的椅子：“有那么好笑吗？别笑了。”
生物课的最后五分钟，老师留了一道基因分析题，特地点了顾既明的名：“顾既明，你给我做做看这道题，我看你今天挺开心的啊？”
“基础题啊，这组雄果蝇是什么性？”过程里就连基因型都已经列好了，相当于明摆着告诉顾既明答案，生物老师也没想着为难他。
哪儿来的什么什么性啊。
顾既明忙着笑了半节课，题目见也没有见过，站起来看着图表就开始乱蒙：“隐吧。”
“那为什么是隐呢？这里不是还有一个相对显性基因吗？”生物老师习惯性的开始皱眉。
顾既明指着表格里面的两个d，胡言乱语连草稿都不用打：“因为你看它有两个隐形基因，人多力量大，我感觉它能战胜显性基因。”他还越说越来劲，伸出手表演了一下什么叫空手劈刃。
生物老师：“……？”
“来来来，顾同学，你再说一遍？”生物老师脸上慈爱的笑容都有点僵硬。
前面的几个同学都在抖，但碍于胆子小，不敢笑得太大声。
杨晏感觉极其丢脸，甚至开始期待黄伟什么时候再来换位子。
宋遇河睡得极其迷茫，他算了算时间，感觉快要下课了，就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看见顾既明回答完毕，脸上还有自信的笑容，宋遇河觉得这是暗示，很配合的鼓起了掌。
结果宋遇河发现班上根本没人响应他，一个人的配合尴尬又孤独。
生物老师还以为宋遇河迫不及待的想要回答问题：“那就让宋遇河同学起来给顾既明同学解释一下，为什么他这样是不对的吧。“
宋遇河会回答个屁。
宋遇河站起来，捂着脸装模作样的思考了很久，最后就憋出一句：“老师，我不会。“
“……“
平静的周一，顾既明和宋遇河比别人都多了一个生物作业。
下了课，顾既明倒是比之前自觉多了，没话也想和杨晏找点话：“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最近心情不好吗？“
杨晏深知只要给顾既明一个借口，他就能喋喋不休到天明，直截了当的说：“不想。“
这由不得杨晏拒绝，顾既明喝了口水，假装没听到：“那我就和你讲讲。”
“十一月有个比赛，三中进前六十的才两个。”
顾既明正了正神色：“好了，结束了。”
杨晏就是觉得顾既明的大脑长得和正常人的都不太一样：“关你屁事。”
“你又不是三中的了。”
顾既明想得和杨晏一样，意思是他也觉得杨晏的思维和正常人的不太一样。
顾既明叫起来：“这怎么能叫关我屁事呢？我之前……”
杨晏点点头：“对，你之前干什么了？”
顾既明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卡壳在这个“之前”就说不下去了：“对啊，之前啊。”
“基因分析有这么难吗？把你难到结巴了？”
顾既明重新自闭：“那倒没有，我之前也是个傻逼。”
恍然大悟的顾既明对于杨晏来说没有一点好处，好歹之前顾既明安静点，完了，现在顾既明吵得就像个七岁的熊孩子。
晚自修下课前，宋遇河找准时机给杨晏发了条消息：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七班那个和你告白的妹子？
说真的，杨晏其实已经不记得她了，最近事情那么多：
——谁？
宋遇河最后两句是赶着放学铃响了才给杨晏发的：
——她说她放学想等你一会儿，别走。
——至于我就先走了，拜拜。
可能宋遇河也知道他搞了这件事会被杨晏骂，铃声打完他就跑，跑得比运动会的时候还快。
下了楼，杨晏果然在楼下看见她了。
那女生站在一旁，外套是一件粉红色的羽绒衣，衬得脸很娇嫩。
可能是害羞吧，她的脸也有点红。
杨晏想起来之前他就想着该和这个女生谈谈的，没想到拖到现在，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女生居然到现在还没放弃。
顾既明拉了杨晏一把，他显然也看到那个女生了，想叫杨晏赶快走。
杨晏没走，他回头和顾既明说：“我今天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还有什么事呢？
顾既明想。
顾既明站在人流的中央，看着杨晏走向那个女生。
放学的学生是匆忙，挨个的欢声笑语从顾既明的身边流过。
杨晏走过去，问那个女生：“听宋遇河说，你找我有事？”
那个女生有些害羞的点点了头，声音挺小的：“嗯。”
“那找个地方谈谈吧。”杨晏面无表情的说。
他总觉得刚刚有人一直看着他，可等杨晏转过身，背着包的顾既明已经不见了。
人潮挤挤。
地点选得很随意，出校门右拐一家还没关门的咖啡店。
店里没什么人，就连店员脸上都是即将下班的雀跃。
那个女生先说话：“我、我喜欢你挺久了，我们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
杨晏把话说得挺明白的：“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而且最近期末要考试，明年学考完选考，选考完再高考的，我觉得我也不会有心思谈恋爱。”
女生先前一直低着头，猝然抬起来的脸上，眼睛还有点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如果真要讲，按照大众的标准，那肯定是长得好看、温柔贤淑。
杨晏面前的这个女生应该还挺符合标准的。
可惜，杨晏不喜欢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喜欢是一个很抽象的词语，它不应该被赋予任何的框架。
因为它可以打破所有的束缚。
早有预备的择偶并不叫喜欢，它应该是猝不及防的。
夏天聒噪的蝉，快要融化的冰淇淋，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
最后杨晏和女孩说了什么，他早忘了。
杨晏独自一人背着包去了附近的一家购物中心，电影院还没关门。
最新上线的有杨晏等了很久的一部电影。
杨晏买了两张票，一个人看完了电影。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喜欢、想要。
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回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杨晏是怎么想的，他绕了点路，路过了顾既明家楼下。没想到，顾既明房间的灯居然还亮着。
这以顾既明老年人的作息来说，非常的不可思议。
杨晏看完喜欢的电影以后心情还挺好的，他给顾既明发了一条信息：
——你怎么还没睡，会长黑眼圈哦。
顾既明一如既往的不回消息。
杨晏看着手机界面笑了一下，把手机摁灭屏，步履轻快的回到家。
“……”
到家接近两点，在这样短暂的夜晚里，杨晏居然还做了一个梦。
那是高耸的城堡，冰冷的石壁上覆着墨绿色的藤蔓。
视线里是四周奔跑着的人，无数的士兵在追喊，大致是“拦住他们”的意思。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马赛克，像冬天结霜了的窗户。
杨晏能感受到自己的手上拉着一个人，穿着繁缛裙子的公主跑得跌跌撞撞。他牵着她的手拼命奔跑，最后在长廊的尽头停住脚步。
没有路了。
一眼望去，尽头黝黑的长廊像是会吃人的怪兽。
杨晏转过身看向公主，面容模糊的她跑得气喘吁吁。
杨晏说：“和我走吧，即使尽头是死亡也不要害怕。”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小步的后退几步后，杨晏一往无前地向前冲，飞快地掠过四周已经逐渐扭曲的房间门口。
最后他站在了长廊的尽头，那是一扇同样已经扭曲了的门。
门里是什么？杨晏不知道。
这是唯一的路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杨晏带着公主推开门，房间里什么也没有，高高的天窗，十点差三分的月光透过五色的玻璃，照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高大的椅子。椅子上是一个同样看不清妆容的长裙子木偶，她巨大的裙摆将整把椅子全部盖住。
听着身后门把转动的声音，杨晏情急之下，拉着公主就躲到了椅子下。
橘色的裙子遮挡了杨晏看向外界的视野，但他能听见所有的嘈杂在瞬间停止。
有个熟悉的声音说：“出去吧，剩下的是我的事情。”
接着就是一阵一阵的脚步声，沉稳。
像冬天吹在透明玻璃窗上凌冽的风。
没过多久，杨晏眼前的裙摆被人掀开了，喜怒无定的恶龙就站在杨晏的面前。
他长着和顾既明相似的脸，他是唯一一个拥有面容的人物。
恶龙用和顾既明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说：“你好，骑士先生，我找到你了。”
“按照我家乡的规矩，我可以拥有你吗？”恶龙问。
杨晏下意识的回头想要看一看一直被他拉着的公主，但在他的身后没有公主，九月一号那天穿着三中校服的顾既明就蹲在杨晏的后面，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所有的形容都很多余。
这好像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慢镜头，在那一刹那，杨晏的大脑一片空白。
现实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
顾既明没有理会杨晏的震惊，他向杨晏靠近，用手扳过他的脸，轻轻地咬在了杨晏的嘴唇上。
那天凌晨的公园里，凝结成的水珠从叶子上滚落下来，吧嗒一声，打在了地上。
水花四溅，像是下过一场暴雨。
骑士死了。
于是，杨晏醒了。
在洗手台用冷水搓了一把脸，挂在客厅的时钟显示七点过十分。
美好的一天从迟到开始。
昨天发给顾既明的信息有了回复。
顾既明说：【在想问题。】
杨晏问：【什么问题？】
顾既明说：【现在已经知道答案了，但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杨晏想了想，继续打字：【真巧，我昨天也想了一个问题，而且我必须要告诉你。】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_(:з”∠)_
爱大家，不过明天周三没有更新哦。
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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