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弘元年,隆冬,寒風朔朔。
謝樞戴著枷鎖,在刑場圓台中間,跪了足有大半個時辰,雙腿早已沒了知覺,刺骨的冷意一個勁地往骨縫裏鑽,似乎也看準了他即將身死魂消。
那張好看的臉上,往日飛揚的神色分毫不見,隻剩一片冰凍過的慘白,以及一雙過分死寂的眼睛。
哀莫大於心死,大抵就是謝樞現在的心情。
任誰存著對心上人的滿腔情意,頭天晚上兩人成了親,那人還冒天下之大不韙,立他為了後。
本是濃情蜜意時……誰知第二日便被廢後,而後被狼狽地押到刑場,誰都會心如死灰吧。
情至所終,未曾想竟是抽皮扒骨的萬丈深淵。
天空雲陰,突然有雪花零零散散的飄落下來,其中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了謝樞的眼皮上。
雪花融化帶著涼意,他眨掉眼上的殘雪,整個人才多了些生氣。
台上的監斬官似乎一直在等太陽出來行刑,怎料今日到了午時,卻倒黴地下起了雪。
這可把監斬官愁壞了,他還想著午時一到就斬了這寧遠侯世子,隻等人頭落地交差回家,抱著香軟的美妾、溫一壺暖酒,去去這鬼天氣的寒意。
這天氣,快凍死個人了!冷風刮在臉上,都好像黏走了一片肉。
他心裏盤算著,那謝世子身上也就一身單薄囚衣,不如就當行善積德,讓他早行刑痛快去了算了,自己也不必跟著挨冷受凍。
就在他下決定要拋出手中的令羽時,刑場上突然傳來一道尖銳的男音。
“慢著——”
那聲音極細且蒼老,尾音帶著股說不出的柔意,監斬官當即嚇得手一哆嗦,令羽“啪“的一下撞回了竹筒裏。
謝樞原本正盯著一處,眼神都沒聚焦,似是陷入了從前的回憶中。
他視線所及和來聲方向相反,聽見聲音的刹那,表情空茫了一瞬,之後猛地回頭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