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转了一圈, 在角落找到了邵望舒——八宝乳酪的踪影,用她为数不多会的词句开心地打招呼,“爹!”
小姑娘没爹没娘, 勉强学会几个字, 也不过是学舌罢了, 全不懂「爹」是什么意思,目前在她心里, 爹就是好吃的食物。
邵望舒看着她的面相,傻了吧唧的,是同自己有缘的,“留吧。”
秦嘉谦颔首, 示意来福去把人留下。
“男孩呢, 有中意的么?”秦嘉谦问。
邵望舒细细地辨别着送来的男孩,看哪个有帝王相, 一连转了几行,没找到一个带帝王相的, 倒是看到几个有可能当帝王的,但也只是可能,帝王气运还不足, 都差点意思, 也不知帝王最终落在谁身上。
邵望舒把这几个小孩都点出来,“这几个吧。”
秦嘉谦没看到那个长得像邵望舒的小孩,特意把那孩子留下, 唤过来给邵望舒看, “看这个, 长得像你么?”
邵望舒只能从他脸上看到福泽深厚, 未来如同迷雾一样看不清。
留下倒是也无碍。
见邵望舒选好了人, 秦嘉谦又点了几个家里有在关键职位上任职的小孩,用来反制太后,其他小孩各自领了封赏回家。
只有小女孩不走,蹒跚着过来抱邵望舒的腿,“爹!”
邵望舒被抱得手足无措,他没抱过小孩,不知道怎么抱这种柔软又易受伤的婴孩,生怕动作一个不合适,把人抱伤了。
秦嘉谦看着小孩的表情,她笑得开心,口水都流出来了,再一细闻邵望舒身上的八宝乳酪味,吩咐人拿了碗八宝乳酪来,这个年纪的婴孩只是刚用了几个月母乳以外的食物,不能大肆吃,于是用筷子沾一下喂给她。
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立刻撒开抱着邵望舒的手,反手赖到秦嘉谦腿上,“爹!”
邵望舒道:“爹不是我吗?叫他娘。”
小女孩吃到了八宝乳酪心情好,还以为邵望舒让她叫娘,对着邵望舒脆生生道:“娘!”
秦嘉谦闷声笑。
换来邵望舒狠狠踩了一脚。
邵望舒站了大半天,没忍住揉了揉腰,秦嘉谦看了他一眼,着来福明珠去安置这些孩子,待人走后,问:“疼?”
秦嘉谦伸手给他揉,“活该,还撒不撒谎了?”
邵望舒懒得理他,后退两步,一个助跑,跳到秦嘉谦背上,秦嘉谦连忙伸手护住他,防止他掉下去,“大白天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邵望舒才不听他叨叨,赖唧唧地贴到他背上,“不想站着。”
秦嘉谦看向国泰殿那两排圈椅。
“也不想坐着。”邵望舒补充。
那可以回含章宫躺着。
邵望舒不紧不慢:“也不想坐辇车。”
秦嘉谦数来数去,就剩背回含章宫这一条路。
好吧。
秦嘉谦背着他往出走,宫人们看了皆是一惊,抬轿撵的立刻把轿撵抬进来,宫里还有大力太监,跪在前头等着背邵望舒,秦嘉谦摇了摇头:“都别跟着。朕跟君后出去走走。”
“朕还没问你……”
邵望舒的心没来由地悬起来,“问什么?”
“你同朕表明心意后,朕是怎么回你的?”秦嘉谦好奇,来福讲到这里就停了。
邵望舒面不改色:“你当时愣住了。”
“嗯。”
“然后陛下觉得很遗憾,因为本来陛下对我情根深种,早早动心,早想着要同臣说个分明,奈何叫臣抢了先。”
秦嘉谦脑补了一下自己表明心意的场面……脑补不出来。
总感觉这种场合离自己很远。
“然后呢?”
“陛下坚持要自己再表明一回心意,”邵望舒嘚啵嘚啵道:“陛下听过「赤焰换马」一词么?”
秦嘉谦在仅存的记忆里搜罗许久,没翻腾出这个词。
“忽纳擅长养马。”
大陆分四-国,淮国和昭国在最南面,大晋在中间,忽纳在最北,忽纳土地平阔,草地众多,极适合养马,忽纳有大陆最强的骑兵营。
“那会儿忽纳培育出了真正的千里马,耐性强,跑得快,也跑得远,当真能上千里,”邵望舒说:“当然最重要的是漂亮。”
秦嘉谦品着最后一句,想来邵望舒小时候臭美是深入人心了,以至于他失忆了,仍然觉得邵望舒喜欢漂亮的东西理所应当。
“臣瞧上了千里马,忽纳不肯割爱。”
马算军资,重要至极,即便淮国和忽纳并不接壤,且两国有共同的对手大晋,忽纳也不会轻易割爱。
邵望舒说:“恰逢忽纳大旱,粮食短缺,陛下便用国宝赤焰珊瑚并十万石粮食,为臣换了几匹千里马。”
秦嘉谦心头一动。淮国的马资质一般,骑兵也差了些,若能把这千里马培育开,淮国军事实力能再涨一大截。
秦嘉谦问:“你当真喜欢马?”
邵望舒垂下眼睛:“当然,微臣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
“后来民间为这件事起了个诨名,赤焰换马。在咱们富饶的淮国,用来歌颂爱情,在穷鬼大晋,用来形容奢靡无度。”
邵望舒得意洋洋:“古有烽火戏诸侯,千里送荔枝,今儿有赤焰换马。想来以后戏文里也要编排上,千古流传。”
秦嘉谦已经懒得纠正小文盲邵望舒举的例子了,没一个结局好的,邵望舒从淮王宫走的时候也就六岁,学习时间都在凤鸣山,大国师实在是不靠谱,好歹也给他念几天书,“你抽空也读读书罢。”
“致学府虽不用上了,正好今儿来了皇子公主们,你整日闲着也无事,也去跟着听听。”秦嘉谦道。
想一想,邵望舒也不怎么听话。秦嘉谦补充:“朕会抽空检查的。”
邵望舒脑瓜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抵如此:“陛下,摆清自己的身份吧,微臣是陛下的君后,陛下是微臣的帝君,又不是微臣的爹,哪有帝君盯着君后读书的。”
邵望舒赶紧岔开话题,“总之,陛下用此表明心意,既然心意相通,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并且……”邵望舒悄悄在秦嘉谦耳边说了一句。
秦嘉谦习惯了他白日里胡言乱语,这次脸色如常,谨慎地问:“但朕以前分明开展过选妃。”按照来福的说法,他对此还很无所谓,并非邵望舒口中的「情根深种」。
邵望舒清清嗓子:“那又是另一桩事了。”
“陛下这是从来福那儿听来的吧。”邵望舒问。
秦嘉谦不置可否。
邵望舒道:“他虽常年跟着陛下,却也不能时时刻刻做陛下肚子里的蛔虫。选妃之事大有隐情。”
“哦?”秦嘉谦洗耳恭听。
“方才已经说过了,陛下钦慕臣已久。”邵望舒恬不知耻地说,“那时臣才从凤鸣山上下来,陛下正打算和臣表明心意,却看到了不速之客。”
秦嘉谦一怔:“谁?”
邵望舒信口开河,“微臣的三师兄路阳。”
对不住了,三师兄。
一路走好。
邵望舒:“微臣的三师兄生得玉树临风!”
秦嘉谦回忆了片刻路阳丢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出来的相貌,沉默了。
邵望舒的审美,是不是,发生了,些许的,偏移……
“三师兄才高志远!”
秦嘉谦想起路阳每天对着暗器傻乐,管那胳膊粗大的箭筒叫暗器,无话可说。
“三师兄同微臣竹马竹马,情谊甚笃。”
秦嘉谦失忆也没多久,只这段时间就已经看到无数次他三师兄追着他满院子打,把他追得嗷嗷叫,一口一个「师父救命」「师兄救命」「师姐救命」,然后蹿到房顶不下来——路阳腿笨,爬不上去。
于是邵望舒嚣张地在房顶说:“有本事你上来啊!”
路阳在下面喊:“有本事你下来啊!”
“有本事你上来。”
“有本事你下来。”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活像俩智障。
秦嘉谦心想:“他们情谊甚笃的方式可真独特……”
邵望舒大剌剌开口:“陛下一直疑心臣和三师兄有超过同门情谊以外的感情。”
秦嘉谦:……
邵望舒尤自不觉,连珠炮一般道:“陛下从前写信时,就很在意臣的三师兄,时常打听臣与三师兄近期是否玩得开心,原以为臣从凤鸣山上下来,就不必再同三师兄相见,能隔得远远的。”
“谁知三师兄居然和臣同行回来了。”邵望舒道。
秦嘉谦匪夷所思地想:邵望舒不会想说他吃路阳那傻大哈的醋吧?
他智障吗?
“陛下问臣为何他们要一同回来。”邵望舒美滋滋造谣:“自然是三师兄舍不得同微臣分离,索性他也闲着无事,便一起来了。”
“陛下心里不痛快,又不好说其他,还想试探试探臣的心意,于是太后提起为您选妃的时候您也同意了,还特意命臣也去瞧瞧,希望借此机会让臣警觉。左右就是个赏花宴,您打量着确定臣的心意后,只说没看上合适的妃嫔即可。”
秦嘉谦:……
邵望舒编瞎话编到激动处,喜笑颜开:“臣还当您真要选妃,自然难受,赏花宴上还有个姓柳的姑娘挑衅臣,刺激臣,字字句句说她要当您的皇后了,臣心里头不是滋味,便叫人把她赶出宫去了。”
邵望舒的脚快活地一翘一翘:“陛下后来知道这件事,明白了臣心里也有您,立刻就散了赏花宴,还下令要柳姑娘再不能进宫。”
秦嘉谦费力道:“君后……”
“嗯?”
“你确定你说得是真的吗?”秦嘉谦问。
“当然。”邵望舒扬起脑袋,“陛下如若是不信,尽管去问,是不是有柳姑娘被赶出宫的事,是不是有赏花宴散了的事,是不是您还下了个旨,不许柳姑娘进宫。”
作者有话说:
三师兄:我真的拴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