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岑寂的身體分解成星星點點的深藍微光。
黑暗和混沌無聲翻湧,像是具像化的風霧,席卷著他四處彌散,在神的領地裏隨波逐流。
安德莉亞怔了怔,手指撫上眼尾,不出意料地摸到了一片濕潤,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仿佛岑寂的消亡與她毫無關聯。
現在的她應該首先感到悲傷還是憤怒?
安德莉亞有些遲疑地思索這個問題。思維和感情之間像是隔了一層磨砂玻璃,最多隻能捕捉到一個模糊的概念。
她輕而易舉地接受了現實。生命本就在降生和死亡之間循環往複,即使是伴生物也必須遵守規則。
腦海中好像出現了兩個安德莉亞,一個泣不成聲,哽咽地控訴她的冷漠,極力要求複活岑寂。另一個則麵露不虞,冷冰冰地勸說:忘了他吧,收回你的偏愛,墮落伴生物本就不配成為造物主的伴侶。
兩方都在逼迫她做出決定,安德莉亞揉了揉眉心,煩躁又茫然,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想法和行為都變得太過不可理喻。
她怎麽可能對岑寂的消亡毫無觸動?
可這就是事實。
岑寂身上的伴侶標識在逐漸褪色,“愛人”這個詞變得無比陌生,轉而代之的是驚訝和困惑。
曾經洶湧澎湃的感情仿佛是場幻覺,夢醒之後,愛意自然也就消失了。
安德莉亞想不通,不過是一個伴生物而已,即使和人類時期的她有過一星半點交集,也不至於讓她萌生虛妄的感情。
愛情裏總是充斥著貪心、束縛和占有欲。若是被愛情綁定,兩個靈魂將同時變得不自由。
創世神的愛隻能平等地分給造物,愛草木如愛人類,愛人類如愛神靈,整個阿塔哈卡都是如此,任何生命都不該得到偏愛。
——而她之所以感到不舍,隻是因為他用獻祭的方式殺死瓦奧萊特,為阿塔哈卡消除了隱患。除了感激,應該再沒有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