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寒涼淹沒一切蟲鳥之聲, 融化的蠟油順著木雕蓮花瓣下滴,無聲落在少年的手背。
有觸感,卻不痛。
靠在椅背上, 他輕抬起手來, 目光從凝固的蠟痕不經意移向腕骨。
“折竹,你是不是自殺過?”
莫名的,她的聲音在耳畔回**。
少年半垂眼簾,在泠泠流動的水渠邊俯身,雪白的袍角覆在地麵, 他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水波,洗去手背的蠟痕。
然而一顆顆從他指間下墜的水珠有一瞬在他腦海裏成了朱砂一般殷紅的色澤, 刀刃狠狠割開血肉的聲音發悶, 卻偏偏刺得他耳膜生疼。
“我死以後,你不必惦念,也不必過問我的死因。”那道嘶啞的聲音含混著極其虛弱的喘息聲傳來:
“折竹, 你要活, 就活得安靜些, 若能一輩子不被人找到, 便是你最好的造化。”
淋漓的水聲一點點減弱, 他從恍惚中回神, 映入眼簾的水波漣漪微泛, 再不是記憶裏滿目的紅。
夜風拂過他的衣袖, 他在滿院寂靜中, 回頭瞥一眼木階上的那道門, 窗紗內漆黑一片, 屋內的人早已安睡。
白日裏折竹已經睡了很久, 此時尚無一絲睡意, 重新躺回椅子上,他靜默地盯著濃黑夜幕裏點綴的疏星,腦海裏卻是她在昏黃燈影下,手指寸寸觸摸他腕上的舊疤。
那樣輕,有點癢癢的。
他想。
一夜悄無聲息地過去,翌日清晨的寒霧籠罩整片竹林,白茫茫的顏色中透出幾分青綠,不甚明亮的天色映於窗上,商絨被於娘子敲門的聲音驚醒。
“姑娘,公子,你們可醒了?”
於娘子的語氣頗添幾分無奈為難之意。
“於娘子請稍待片刻。”
商絨擁被起身,先應答了一聲,隨即匆匆穿上衣衫鞋子,才掀開簾子繞過那道屏風,她便看見少年披衣坐在床沿,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