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影沙沙, 濃蔭晦暗。
少年在斑駁的暖光裏伸手觸摸到發間的那支纖薄如葉的銀簪,他眼底是不加掩飾的詫異,神光微閃, 點滴波瀾。
“折竹?”
商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少年的眼睛下意識地眨動一下, 他鬆了手,側過臉去俯視婆娑枝葉以外的熱鬧。
“既是給我的,之前又為何不說?”
他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點兒異樣。
“怕你不要。”
商絨有點難為情,她才將銀簪買下來,他便接過去用它給她挽發, 她那時有些說不出口,便一直拖到這會兒才鼓足勇氣。
“折竹, 你別不要, 好嗎?”
她看著他烏濃發髻間的一葉銀光,“我看見它時,就知道它與你最相宜。”
適時, 底下有人慢撥幾聲弦, 應如碎玉又如雨, 少年坐在濃濃一片陰影裏, 清脆的弦聲滴答散落他滿耳。
“知道了。”
他嗓音泠泠, 平靜地回應。
夢石趕來時, 台上的戲已換了一出, 他們三人一塊兒坐在食攤旁消夜, 見折竹要飲酒, 他忙提醒了一聲, 少年竟也神情平淡, 端起的酒碗輕鬆放下, 聽了勸。
夢石看得出來, 他心情很好。
“官差問你什麽了?”折竹重新倒了一碗茶。
“也就隨意問了我幾句,仵作驗完屍,他們便將那死屍抬走了,”夢石一邊執起筷子,一邊說道,“全因那一池水保住了那屍體的全貌,我在一旁聽見那仵作說,他是死於寒食散。”
商絨聞言,神情一滯,她並非是第一回 聽說這東西,她也曾親眼得見服用過寒食散的人究竟是怎樣一副模樣。
“寒食散能祛病健體,也不知是哪兒來的渾說,”夢石這一手岐黃之術源於他在白玉紫昌觀裏耳濡目染,玄武殿煉丹煉得不好,但這寒食散,他曾與師父與師兄弟們一塊兒鑽研過,“這東西初時服用,或能令人神清氣爽,猶覺體力強盛,說是能夠祛病健體,殊不知,它原是一種慢性之毒,人若長久服用,身體燥熱難忍不說,還會發疽,更有甚者,還會落下殘疾或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