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源樓今日的傀儡戲的確不是他們在容州城看的那一折。
銅鏡折射出的一片瑩白光線真如冷冷月輝, 照在身著綺繡衫裙的提線傀儡身上,烏絲雲鬢點綴步搖絹花,淒冷的樂聲如流水般淅瀝, 絲線操縱著傀儡的一舉一動, 看它衣袂獵獵,看它回首遙望,這一瞬,它仿佛真成了奔月的嫦娥。
“簌簌,這兒的醃漬青梅是真不錯, 你們快嚐嚐看。”夢石才吃了一顆梅子,便覺滋味甚好, 便將瓷碟往商絨與折竹麵前推了推。
折竹手肘抵在桌角, 聞聲便瞥一眼近前的瓷碟,他隨手捏了一顆起來咬進嘴裏,酸酸甜甜的滋味引得他揚眉, 他看向身邊一直盯著戲台入神的小姑娘, 又捏了一顆起來遞到她唇邊。
商絨下意識張嘴咬下。
毫無預兆的, 她柔軟的唇瓣觸碰到他的指腹, 隻是極輕的一下, 但折竹蜷縮一下指節, 他又無端地看她一眼。
商絨無知無覺, 隻是目光漸漸從傀儡身上, 逐漸移動到操縱傀儡的那一雙手上, 僅憑那樣一雙手, 任憑絲線之下究竟是嫦娥還是誰, 都始終是一堆被任意擺弄的木頭。
戲過三折, 久源樓外天已見黑。
他們從午後一直在樓中待至此時, 街上點燃一盞又一盞的燈籠,他們方才踏出久源樓。
楊柳河岸,夜風習習。
河堤之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燈籠,交織的光影在水中泛著粼波,街上行人摩肩擦踵,熱鬧非凡。
商絨跟著少年往前走,今夜燈會上的花燈遠比桃溪村小廟會上的多的多,或整整齊齊在高高的木架上排列,或在簷下輕晃,橋上閃爍。
濃鬱的色彩,各異的樣式,令人眼花繚亂。
“今日立春,我聽說蜀青人常在這兩日辦燈會,”夢石腿腳有傷,走得慢些,卻並不妨礙他今夜這番好心情,他伸手指向不遠處用竹竿搭建起來的燈籠塔,對他們兩人道:“瞧,那些燈多半都是花的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