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做什麽?”
穿透窗紗的幽微光線被擋在絹紗簾外, 內殿裏漆黑一片,商絨摸著手中的地契與鑰匙,側過臉循著他的方向, 輕聲開口。
可他不說話, 隱在黑暗裏,悄無聲息。
“我在這裏其實本用不上這些,”商絨的睡意消去了一些,“你給了我,若來日你離開這裏, 又用什麽傍身?”
她知道,他最喜歡買一些好吃的, 好玩的。
“有道理啊。”
殿外仍有宮娥在守夜, 於是少年的聲音壓得極低:“那我隻好帶著你一塊兒離開了。”
他的聲音很近,但商絨感覺得到,縱然此時躺在一張榻上, 少年與她之間也仍隔著一段距離。
她聽見他的話, 握著那些地契鑰匙的手指不由收緊。
夏夜太漆黑, 她一點兒也看不清他的臉, 好多被她習慣性藏在心底的東西因他的這樣一句話而溫瀾潮生。
“折竹。”
她在黑夜裏睜著眼:“我身上背負太多人的性命, 我受困於心, 無法自釋, 也不敢自釋。”
這一生, 她都忘不了薛淡霜。
“大真人對我說, 我是攜異象降生的公主, 是護佑大燕國運的祥瑞, 可我不明白, 國運若在我身, 為何清流恨我,為何生民怨我,又為何……我不殺薛氏,薛氏滿門卻皆要因我而死。”
“我不是母親心中所期望的模樣,也辜負了淡霜姐姐的真心陪伴,”她心甘情願地向他敞開心扉,認認真真地對他說,“這樣的我,其實並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生來便被賦予皎潔尊貴之身份的人,實則心中自卑到連麵對身邊這少年一腔熾熱純真的心思也不敢。
“你是不是什麽祥瑞,與我何幹?”
少年靜默許久,才出聲。
“這世上因我而死的人多了,可他們都是我親手殺的,”他的嗓音透著某種超乎尋常的冷靜,“你的手分明沒沾過別人的血,怎麽卻要沾上自己的血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