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這麽說,上輩子葉白柚沒經曆什麽生死。他家裏人都在,走得最早的反而是他自己。
但這次是不一樣的。
雖然隻是村子裏的人,且他隻來了不到一個月。但他親眼見到了災荒;見到了為了給孫子多留一口吃的三番五次走遠等死的老爺子;也見到了還是十三歲小孩的李長安跟著他進山。從早到晚,沒聽過他抱怨一句苦累。
還有老王夫夫倆,白關山老爺子……
沒有誰放棄過,都為的是能有人活下來。
可是眼看著有了一點點的起色,剛到手的糧食還麽捂熱乎,老人又去了一個。
可惜麽?可惜。但更多的是一種無措。對天災的無措,對人即便是那麽努力了也依舊是螻蟻的無措。
葉白柚心中泛酸。
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他的腦中如洪水般衝撞,亂得他幾乎不能思考。
就這麽如行屍走肉的,走到了村路轉彎處的茅屋之中。見到了臉色灰白的人,見到了即便是去世也隻有草席一張的匆匆葬禮。
隨後用板車帶著,往後山去。吱呀吱呀的老木發出哀嚎,這是唯一的樂禮。
關爺子跟李登科老爺子一起,在連綿的新墳包邊重新挖了一個坑,將人放了進去。
葉白柚這才發現原來從村路再往裏走,山下成片的,都是在這場災難中去世的人。
村裏的所有人都出來了。
顫顫巍巍的一個攙扶著一個,眼中除了悲愴,還有麻木。對人生的麻木,對天災的麻木。就連其中的小孩,也是睜著一雙大得嚇人的眼睛,安靜的待著。
是習慣了。
或許,下一個,也就是他們自己了。
葉白柚看著泥土在樹皮一樣的老手中一點點將破舊的草席掩埋。他接過手,機械地幫著。
像旁觀一場默片,無聲又死寂。
泥土重新拍打嚴實,一場無聲的埋葬就此完成。